“你在做什么？”

  耳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张氏一跳，她如同受惊的野兔，本能的想跳开，却中途失了力气，成了个四脚朝天的王八。

  张氏惊魂未定，还未来得及动作就被一个带着狐狸面具的奇怪女人遮盖住她面前的天空，见她维持着四脚朝天的姿势一动不动，弯下腰来伸着双手凌空抓握两下：“喵呜……”

  张氏本来自认历经人情冷暖，内心早已坚如磐石，可这莫名其妙的状况着实超出了她的见识，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二人对视良久，终是对方败下阵来，摆正身子轻咳一声后带着些遗憾道：“看来你不是在玩cosplay呢。”

  cosplay？那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人说着让她无法理解的话，但接下来对方的话叫二人终于对上电波了。

  “既然这样，那么你是需要帮助吗？”

  “你能救我？”

  对方扫了眼张氏的身体后说道：“应该可以。”

  张氏听罢用着仅存的丁点力气滚正身体，跪在地上磕头，“还请神仙救我。”

  可对方却冷不丁道：“那你能给我什么报酬呢？”

  张氏顿时有些懵了，她张大眼睛几番确认着对方的身份，那脱尘出俗的气质确实不是江湖骗子所具备的。

  于是她试探性的问道：“可问神仙名讳？”

  “我可不是神仙，我是人，名叫月英。”

  张氏皱眉思索片刻，“财货如何？”

  月英摇头道：“我现在不缺钱。”

  “土地房屋如何？”

  月英依旧摇头。

  于是张氏便道：“那先生所需何物，只要小女子可以做到，但说无妨。”

  月英在原地来回踱步几次后站定，歪着脑袋道：“我不知道。”

  张氏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咬紧牙关压抑着情绪再次问道：“那先生要怎样才肯施救？”

  月英托着下巴思考片刻，又问出了一个叫张氏哭笑不得的话来“那，你是个好人吗？”

  张氏重重咳了一口血出来，情绪也有些失控，“先生莫要消遣我了，小女子实在……”

  “我是认真的。”

  二人再次对视良久，张氏确定对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于是她思虑良久，嘴巴张了又张，最后才终于说道：“我不是。”

  “那真是遗憾……”

  听到这般回答的张氏贴着地面的两只手深深抓进泥土里，她脸上混杂出现了各种神色，懊悔也好，失落也罢，但那些负面情绪只停留了片刻便消失不见，她将抠出来的土摆在脸前，任由泥土从指间滑落，最后出现一条白胖的虫子……

  张氏随即捏住它将虫子扔进嘴里，趴下身子又开始了爬行，只不过，她现在几乎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很快就要死了。

  “为什么不回答自己是个好人呢。”

  张氏埋着头没有回答，

  月英又追问道：“这很简单，不是吗？”

  张氏依旧不说话，只是小手一软，她又翻倒回去，变回了那四脚朝天的状态。张氏挣扎了几下，确定自己无法再次翻转回来后，她死死盯着天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坚持不住，扭曲成一团。

  “好人？我身边的每个好人都在劝我做个有德行的女子，父亲说我会有个好坟，母亲说会给我殉奴照顾，哥哥亲自为我挑选了棺材，妹妹给我选了条白绫，他们德行兼备，誉满乡里。但从来都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死，我没有那些大丈夫生死无惧的情怀，我怕死，也怕黑，我只想活！不想做好人！一群混账王八蛋，伪君子，你们怎么不去死！”

  张氏愤怒至极，不停骂着脏话，月英再次半伏下身子，再次遮盖了她的天空……

  “抓到你了！”

  话音刚落，一只手就飞快的穿进了张氏的胸膛，又在她错愕之际掏了出来，张氏还未看清是个什么东西，只听月英又‘哎呀’一声，那黑影已经挣开手飞走了。

  “不小心叫它跑了。”

  可她却是笑着说的。

  事情发生的太快，直到月英又关心道：“怎么样，你好点了没？”

  张氏依旧有些懵，“什么？”

  “我说你觉得好点了没？”

  张氏摸了摸胸口，渐渐回过神来，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张氏的眼泪不自觉的从眼角滑落，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微微点头道：“嗯……”

  黑影似是慌不择路，撞进了山体里，却意外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一面清湖，几座楼阁，勾栏玉砌，宛如仙境，头上的山体间有几面镜子，将阳光折射进来，光芒汇聚之处立有一参天大树，穿山而起。

  黑影大喜，嗖的一下钻进那树里，见里面果然摆放着一冰柜，更睡着一美人。黑影来不及多想，化为一利箭钻进冰柜中……

  只是一切如镜子般破碎，一阵刺眼的光华过后，黑影发现眼前出现一个戴斗笠的男子，他正对着三座刚修好的坟包祭拜。

  黑影知道中计，又化雾飞走了，可过了一会儿，它又出现在原地，接连试了几次均是如此。

  黑影这才停下来打量四周，发现这里竟然是个大坟场，密密麻麻的坟墓一眼望不到头儿。

  男子终于做完了事情，回头看了看黑影，叹了口气，也不言语，背对着坟包挥了下手，坟里走出来三个虚影，对着男子拜礼，口称老师。

  男子转身又盯着这三个家伙脑门上裹着的黄巾皱眉，这三人连忙扯下头上的黄巾，故作憨厚的笑着——

  “罢了，罢了。”

  男子又叹了口气，显得更不开心了，指了指黑影后便抬步离开这里，黑影见状想跟，被那三人一脸煞气的拦了下来……

  一座不知名的宅院内，经过几日的休养，张氏的身体状况明显好了不少，待到恢复了行动能力，张氏第一件事便是找来一面铜镜，然后看着铜镜里的脸蛋痴痴地笑着。

  这时，月英推门进来，二人四目相对，张氏赶忙下跪，却被月英先一步拦了下来，月英打量着张氏的身段，又捏住了她的下颌，调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大美人呢。”

  张氏脸色通红更变得有些腼腆，话也温柔了不少，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月英姐姐取笑了，在你面前，我岂敢称美。”

  月英点了点头道：“这倒是真的，毕竟我这张脸算是工业产品。”

  工业产品？对方又在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不过，她还算聪明，找到了应对方法，不用懂只要微笑就可以了。

  月英随后道：“我看你在外最好学我也整一个面具戴上，能省去不少麻烦。”

  张氏仍有些羞涩，“我只需黑纱覆面便可，毕竟我这还算人间范畴。”

  张氏说着又偷偷看了月英的脸蛋几眼，毕竟这种无瑕的容貌说自己不是神仙，恐怕没人会信。

  “随你，”月英不置可否，拉起她的手道：“出去走走吧。”

  二人牵着手，出了庭院，又见十里桃花盛开，微风拂面，只是张氏两次的心情全然不同。

  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美景怡情，情不自禁下更是撒开月英的手，迎着散落的桃花转圈圈。

  “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张氏停了下来道：“姐姐你说什么？”

  “你的名字？”

  张氏摇了摇头，“小女子无名。”

  月英又问：“那总该有小名吧？不然别人怎么称呼你？”

  张氏听罢有些黯然，似是想到了些什么自嘲道：“稚子无名，碑上无刻。想我竟还幻想过那座好坟……”

  “那我给你取个吧？”

  听到这话后的张氏瞪着眼睛看着月英。

  月英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啊，当我没说，是我僭越了，这事本该……”

  “不，”

  张氏哐当一声跪在地上，急忙道：“请姐姐赐名！”

  月英思索片刻，笑着说道：“你叫我想起来篇课文中的句子：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现在正值春日，你觉得‘春华’如何？”

  张氏猛地抬头，却已是个大花脸，她高举双手，正礼跪拜，语气颤抖道：“春华，谢先生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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