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书网 > 凤唳铜雀台 > 第一百九十四章 祸事

第一百九十四章 祸事


三日之期已到,废太子即将前往鄞州。

  自铜雀台出事以后,这是太子马车重新出现在汴京的第一日,也是最后一日。

  有人从飘起的马车帘子瞧见废太子盖着厚厚棉絮一动不动躺在里面,连最简单的起身都做不到。

  姜藏月就坐在茶肆窗前,手中茶盏热气氤氲。

  “这圣上宠着太子的时候那可是风光无限,如今这太子被废当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想想也是可怜。”

  “可怜?这太子活生生剥了人骨做骨雕,行事令人发指,你没瞧见连丞相大人都避之不及?”

  姜藏月让小二又续了茶,江惜霜尝了一口,略微皱眉:“这茶当真是苦,我是不爱喝,妹妹也能下得去口。”

  “这茶可是先苦后甜,是茶肆的招牌,姑娘当真是不会品茶。”有食客摇头晃脑品茶,还不忘啧啧嘴插上一句:“不过话说回来,这太子锦衣玉食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有这见不得光的嗜好。”

  “谁晓得……”

  姜藏月听着茶肆里的议论纷纷未曾出言。

  江惜霜开口:“妹妹不觉得这太子瞧着不对劲儿?”

  姜藏月放下茶盏,视线落在长街之上。

  江惜霜又笑了一声,跟着又慢悠悠道:“太子被废今日离开汴京,想来身边被塞了不少人,兴许有廷尉府也兴许朝中大有人布置了眼线……”

  姜藏月语气淡淡:”户部尚书府也派了人。”

  江惜霜顿了顿,大方勾唇:“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妹妹的眼睛。”

  话语间茶肆被官府的人层层围了起来,连她们所在的雅间也不例外。

  江惜霜挑了挑眉。

  待一行十几人进了茶肆,为首办案官员面色冰冷严声厉色:“刑部办案,茶肆里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走!”

  汴京的案子一向交由暗刑司和大理寺,能让刑部直接办案捉人的,无非是得了上面的意思。

  姜藏月神色平静,紧接着雅间门就被粗暴推开,江惜霜当即冷笑一声:“刑部的人当真是好大的脸面,这汴京无论是谁的屋子想闯就闯?”

  “刑部办案与我们何干?”姜藏月眼眸一瞬柔弱还带着些许害怕。

  江惜霜更是护在她身前:“你可想好了,我爹是户部尚书,我安妹妹的爹是廷尉府安大人,你们是得了谁的命令!”

  姜藏月紧张抓住江惜霜的衣袖,胆怯看向这些人。

  “刑部总应该是讲道理的。”

  ……

  茶肆对面,沈子濯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人去将雅间该带走的人带走。

  一时间,方圆几里都被这样的大动静搞得人心惶惶,到底是多大的罪犯要出动这么多人抓捕归案,实在让人好奇得紧。

  他沈子濯才不是让人耍得团团转的老鼠。

  安永丰当真是好狠的算计,父女二人里应外合让他做了多少错事,否则烨晁怎么走到今日这一步。他以文瑶中宫皇后施压,这才让文瑶笼络的刑部出手,要将安意带走调查,罪名就是谋害太子,也好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茶肆里被横冲直撞倒了不少人,怨声载道不绝于耳。

  “刑部的人当真是好蛮横不讲理。”

  可就在沈子濯踏进茶肆之时,所有声音一瞬消失。

  沈子濯嗤笑一声,沈氏就算跟廷尉府水火不容,但在汴京沈丞相也是实打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又有几个敢当着明面上说他沈氏的不是。

  他这些时日听从安意怂恿,将烨晁与李氏贩卖私盐之事直接捅到了圣上面前,才成了一切悲剧的导火线。沈氏被架在风口浪尖上,总要做些什么去挽回,也好为文瑶出上一口恶气。

  也绝不会让人抓住把柄。

  猫和老鼠的位置总该调换一下。

  烨晁今日离京,拖一个下水是下,拖两个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安永丰将他沈氏和东宫搅得鸡犬不宁,他廷尉府也别想好过。

  必让其痛彻心扉。

  沈子濯嗤笑一声,少女柔弱声音响起:“沈公子到底想做什么?”

  他抬眼瞧去,安意当真一副柔弱无辜的虚伪面容。

  她双眼绯红,像是害怕又紧紧捏住衣角,鼓起勇气与他对视。

  沈子濯笑:“安二小姐。”

  姜藏月声音略微颤抖,这才开口:“沈公子为何不让我们离开,我好歹是官家小姐。”

  闻言,被堵在茶肆的人纷纷交头接耳。

  江惜霜知道她有手段,便也静观其变。

  沈子濯神情吊儿郎当,视线打量她,比之从前更多了几分戾气:“安二小姐不用给我扣罪名,沈某不过是调查一些事情。”

  “既是调查事情,为难我们两个弱女子作何?”

  “沈公子莫不是觉得沈氏可以一手遮天了,你从前便对我纠缠不休,如今未必是在公报私仇。”

  “沈公子,”她抿了抿唇,这才故作镇定开口:“我知道父亲在朝中与丞相大人多有不和,沈公子这般行事,不怕招惹口舌非议。”

  “更何况我向来顽疾缠身,也没多少日子了。”

  四下投来的目光更是带了几分鄙夷。

  沈氏长公子嚣张跋扈的名声谁不知道。

  没曾想今日因为自家不顺倒来为难个顽疾缠身的弱女子。

  如今这安二小姐一着急,看着就要迎风咳血。

  茶肆中不免有起哄看热闹之人。

  “沈公子,这一个小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如何能犯下出动刑部的重罪?若真是要拿人证据呢?难不成就凭着空口白牙污人名声?”

  姜藏月扫了一眼,不出意外是薛是非。

  薛是非就靠在一旁柱子边。

  他早说过沈氏接连遭受打击,老狐狸能忍住,这猪头哪里真能忍住,指定是要捅出些祸事来,这不也没等多久就等到了。

  是以他今日也早早来了茶肆,本打算看个废太子的热闹,没曾想热闹先到了青衣头上。

  “可不就是嘛!!这沈公子仗着丞相大人未免也太肆无忌惮了,难怪人家说不能得罪高门权贵,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安二小姐也真是遭了无妄之灾。”

  薛是非又看了青衣一眼。

  她花费最短的时间扳倒了东宫太子。

  废太子的旨意便是在她一步步算计之下落到实处,就连暗刑司陈滨自绝也不曾开口供出人来,但他总有一种她走的路回不了头的错觉。

  青衣在一步步对宫中所有的人出手,更有一个疯批纪宴霄助纣为虐,离她想要的结果估计近了。

  沈子濯今日行为不过是在找死。

  沈丞相都被算计其中,更何况一个纨绔。

  他勾唇一笑,又啧了一声:“沈公子,这姑娘犯的什么事儿,不如让我们大伙儿听听也好评评理不是?”

  姜藏月略微行礼:“多谢这位公子仗义执言。”

  “哪里,我们就是看不惯有人为非作歹。”

  “多谢。”

  沈子濯目光狠辣看了薛是非一眼,心中的暴戾情绪即将压制不住。

  姜藏月再度抬眼,鹅黄裙袂被风轻轻扬起,人在衣中晃,显得更清瘦。

  她开口:“沈公子,刑部办案也要讲究证据,我犯了什么事但说无妨,但若没做过的安意断然不会屈打成招。”

  “今日当着大家的面,沈公子可敢说清楚?”

  姜藏月问。

  “我这几日从未靠近过沈府,更是无召不曾进宫。”

  “我方才听官差说是谋害太子,沈公子也是如此定罪的?”

  她若一株文竹,身影笔直而立:“沈公子总要说服我才是。”

  “若不能,那便是空口白牙污蔑,根据长临律法沈公子同样罪名不轻。”

  少女咳了两声,却倔强着不肯让步。

  连番质问下,茶肆众人接头接耳的声音更是细细密密。

  但有人也觉得刑部都来拿人了,想来总有几分把握。

  沈子濯冷笑一声,向前行了几步,更靠近了姜藏月。

  他表情狰狞,这才开口:“安二小姐好一副伶牙俐齿,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我不曾做过为何不能说。”

  沈子濯笑得越发晦暗,靠近之际声音就在她耳畔响起:“安意,你以为我沈子濯就是这么好算计的。”

  “沈公子不要杀我……”

  靠近的一瞬,姜藏月目光忽而变得惊恐,又险些摔倒在地这才被江惜霜扶住。

  “沈子濯,你胡言乱语威胁人就算了,怎么还打人!”

  “安意妹妹怎么可能经得起你一巴掌。”

  方才摔倒的角度很刁专,从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姜藏月就像是被一巴掌甩倒。

  就连面容上不知何时都多了五个红印,很明显是沈子濯打的。

  姜藏月在江惜霜的搀扶下咳得更狠了。

  一时嘴角有了鲜红血迹,面如金纸,像是病入膏肓。

  “你胡扯!!”

  沈子濯不可置信看着这一幕。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压根儿都没碰过她,那印子是哪里来的。

  “老子连你衣角都没碰一下!!”

  姜藏月虚弱点点头:“是我自己摔的。”

  他恶狠狠:“你得皇后娘娘口谕去过东宫,太子就是你害的。”

  “现如今他离京,可你暗害太子当真以为皇后娘娘不知情不成?”

  姜藏月:“沈公子……”

  “你见皇后娘娘心善,对太子动了手脚,只为给你爹出气,理应关押刑部大牢。”

  姜藏月:“不知我对那位纪公子动了什么手脚?”

  沈子濯口不择言:“你与那安乐殿纪尚书是义兄妹,狼狈为奸害太子在铜雀台发病,如今离京又在他棉絮中放了吸血的水蛭!”

  “太子病情每况愈下,”他毫不忌讳:“若不是你廷尉府和安乐殿,还有谁能算计我沈氏,你该死。”

  姜藏月睫羽下被遮掩的眸光平静如水。

  茶肆众人一时间听到这惊天消息都惊得目瞪口呆。

  沈公子给人家安的罪名未免也太吓人了一些,一个小女子又岂能做下这一桩桩一件件要杀头的命案。

  薛是非当即听笑了,笑得前仰后合,而后开口:“沈公子编故事也要编得像一些才是,这话谁听着信?”

  “当真是好笑啊!!”

  他知道沈子濯是个草包,没曾想青衣都没有出手,他就将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处境。

  简直是那老狐狸的绊脚石。

  姜藏月依靠在江惜霜怀中,虚弱不堪,想说话都要费好大一番力气。

  薛是非趁热打铁:“沈公子,你一不是刑部的人,二空口白牙污蔑高官嫡女,三辜负圣上给你的这身官皮,当真是办得一手好案啊——”

  江惜霜:“安妹妹!安妹妹你怎么了?”眼瞧着姜藏月似气息也跟着弱了下去,她也着急了。

  姜藏月指尖按住她手腕,她当即明白了。

  沈子濯慌了神,就这么看着少女虚弱倒下,只一瞬往外怄了好几次鲜血,眼瞧着出气儿多进气儿少,那指尖白到并无一丝血色。

  当真是病来如山倒。

  他想着今日又闯祸了,身后刑部官员不知何时溜得不见踪影,只剩几个官差。

  “是她自己倒下的,我方才并没有打她。”

  “刑部将人带回去自然是要调查的。”

  “是她在污蔑本公子!”他急声:“安二小姐你倒是说句话。”

  江惜霜冷哼一声:“沈公子倒打一耙如今还想强人所难。”

  薛是非在人群里高声:“就是啊!这官家小姐的命都能被随意污蔑,那万一落在咱们平人头上,可不就只能等死!”

  茶肆中的声音更大了,姜藏月视线有一瞬落在沈子濯身上,便又不着痕迹收回。

  “安意!”沈子濯吼出了声。

  今日之事若不处理好,只怕沈氏会招惹来更大的祸事。

  姜藏月似勉强清醒,片刻后想要说些什么,却来不及。

  她晕了过去。

  “安妹妹!”

  ……

  沈子濯所作所为如一阵风吹遍了汴京。

  姜藏月就近被江惜霜带到了她自己的一所别院。

  别院清静,倒是回廊池畔养了不少鱼儿,此刻姜藏月就坐在凉亭,江惜霜拿了剪子在修剪花枝。

  “安妹妹,”她笑:“你今日晕得好,只怕沈氏要狠狠吃上一壶。”

  姜藏月看了一眼,这才问:“你以为沈丞相会是什么反应?”

  “自然是让沈子濯上廷尉府负荆请罪才对。”

  江惜霜手上继续修剪着,慢悠悠回话。

  那总不至于这么闹上一场,圣上就能定了沈氏的罪名。只不过碍于流言纷纷,沈子濯是要吃上些苦头。

  沈氏哪里那么好扳倒的。

  就算沈子濯出事,皇后和沈丞相可没有一个好相与。

  江惜霜剪子顿了顿,不过安妹妹究竟是如何知道沈子濯一定就会在今日动手。

  她忽而开口:“你若是想帮着安大人对付沈丞相不如让安大人出面,此事你站出来对你实在不利,毕竟沈文瑶还是皇后。”

  姜藏月勾唇。

  “倒真是帮着安永丰。”

  姜藏月听着这些话一字一句入耳,江惜霜接着道:“那可不是,现在安嫔终身被幽禁冷宫,我的仇也报了,你还想做什么也未必心急,且慢慢来。”

  “的确。”

  凉亭处繁盛花枝突兀从枝头坠落。

  姜藏月搁下剪子。

  一阵轻风吹来,稀稀疏疏花落如雨,路面未干水波微漾,衬出点点红影。

  她走出凉亭。

  “不心急。”


  (https://www.tuishu.net/tui/593872/21215964.html)


1秒记住推书网:www.tuishu.net。手机版阅读网址:m.tuishu.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