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殿穹顶的龙形浮雕突然渗出青黑色黏液，那些本该是装饰的鳞片在月光下泛起金属光泽。

  王浩后退半步，靴跟撞到某块活动的冰砖。

  咔嗒一声，整面西墙的冰层应声剥落，露出后面布满抓痕的青铜板。

  "；这是...龙蜕？"；

  他抚摸着铜板上三指宽的凹痕，指尖传来灼痛。

  凹痕边缘的铜锈正在蠕动，像无数细小蚯蚓钻进皮肤。

  老道虚影突然按住他肩膀，道袍袖口扫过之处，铜锈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暗红的铭文：

  【丙辰年七月初七  镇昆仑孽龙于此】

  字迹凹陷处凝结着冰晶，王浩凑近时，呼出的白气竟在冰晶表面映出模糊画面：

  青衫道人被龙爪贯穿胸膛，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锁链。

  那人的眉眼与他九分相似，只是右眼是正常的瞳仁。

  "；那是你第一百七十三世。"；

  老道的声音带着冰碴摩擦的沙哑，"；用血肉为引，将龙脉钉死在玄玉碑下。"；

  铜板突然震颤，王浩踉跄后退，发现那些抓痕正在渗出淡金色液体。

  液体触及冰面立刻汽化，蒸腾的雾气里浮现出无数青铜棺椁，每具棺盖上都刻着北斗七星，但本该是破军星的位置却钉着饕餮纹铜钉。

  "；你听见了吗？"；

  老道突然抓住王浩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龙脉在啃食你的命格。"；

  王浩这才注意到，自己太阳穴处不知何时多了两片逆鳞状的凸起。

  当他试图触碰时，整座大殿的光线突然扭曲。

  所有冰晶都变成了棱镜，折射出三百个正在不同时空挣扎的"；自己"；。

  有个浑身缠满锁链的身影突然转头，被鳞片覆盖的脸孔发出非人嘶吼："；放我出去！"；

  铜镜从怀中滑落，镜面撞击冰面的脆响让幻象消散。

  王浩跪倒在地，发现镜中倒影的右眼已完全变成竖瞳，眼白处布满血丝般的龙纹。

  "；你还有三刻钟。"；

  老道指向正在融化的更漏，星砂流动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等到月光染红整块玄玉碑......"；

  话音未落，东侧殿柱突然炸裂。

  飞溅的冰碴中，九具青铜棺椁破冰而出，呈九宫格排列在大殿中央。

  棺盖缝隙渗出粘稠黑雾，在空中交织成北斗剑阵的阵图。

  王浩的饕餮纹突然剧痛，低头看见纹路边缘生出细小龙鳞，正顺着血管向心脏蔓延。

  "；用锁魂咒！"；

  老道掐诀点在王浩后颈，冰凉触感让他浑身一颤，"；以离火之位镇兑金之煞，快！"；

  王浩咬破食指，却发现血珠在半空凝成冰粒。

  更糟糕的是，那些冰粒落地后竟自动组成卦象。

  坎上艮下，蒙卦。这是大凶之兆。

  "；不对......"；

  他盯着卦象突然醒悟，"；这些冰在读取我的念头！"；

  仿佛印证他的猜测，棺椁群突然调转方向。

  第三具棺椁的饕餮钉自动旋出，棺盖轰然开启的瞬间，王浩看见里面躺着个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少年。

  少年心口插着半截桃木剑，剑柄刻着"；玄真"；二字。

  这正是他今早折断的那柄！

  "；小心！"；

  老道突然化作青光没入铜镜。

  几乎同时，少年尸身直挺挺坐起，腐烂的右手结出太虚剑诀。

  王浩侧身翻滚，原先站立处的冰面被剑气割出三尺深沟，沟底渗出带着龙腥味的黑水。

  "；天地玄宗......"；

  王浩刚起咒诀，喉咙突然被无形之力扼住。

  少年尸身歪着头，露出脖颈处与他完全相同的胎记，腐烂的声带挤出话语："；你...就是...我..."；

  铜镜突然发烫，镜面浮现出三百年前太虚殿的日常景象。

  王浩在纷乱画面中捕捉到关键片段：初代观主每日寅时都会用青铜灯阵抽取弟子魂魄，注入玄玉碑底的龙脉封印。

  "；看到了吗？"；

  老道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带着几分悲怆，"；所谓长生牌位，不过是把弟子炼成灯油的幌子。"；

  少年尸身突然暴起，腐烂的手指直插王浩双目。

  千钧一发之际，王浩左肩冰莲自发绽放，花瓣裹住尸身瞬间，他听见了来自百世前的记忆回响：

  【师兄，那青铜棺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嘘...那是观主从昆仑带回来的龙蜕，据说能...】

  记忆碎片突然中断。

  王浩喘着粗气后退，发现冰莲花蕊中多了颗龙眼大小的珠子。

  珠子内部封存着星图，仔细看竟是缩小版的北斗灯阵布局。

  阵眼位置标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红点，正是他现在站立的位置。

  "；原来我才是阵眼......"；

  王浩突然大笑，笑声震得冰棱簌簌掉落，"；三百世轮回，就为了给这条孽龙当人柱？"；

  棺椁群突然同时开启，三百具尸体齐声吟诵《太阴炼形篇》。

  声波在冰殿形成共振，王浩右臂龙鳞疯狂生长，转眼覆盖整条手臂。

  更可怕的是，那些鳞片内侧浮现出细密咒文，正是古经末页缺失的《化龙诀》。

  老道虚影突然实体化，桃木剑劈开声浪："；用铜镜照心口！快！"；

  王浩扯开衣襟，铜镜贴上皮肉的瞬间，心口饕餮纹竟发出婴儿啼哭。

  镜面映出的不是心脏，而是条被铁链贯穿的黑龙，龙角上挂着七盏青铜灯。

  每盏灯芯都跳动着与他面容相同的火焰。

  "；现在你明白了。"；

  老道的声音突然变冷，"；要镇压龙脉，就要先成为龙脉的一部分。"；

  殿顶突然传来冰层碎裂的巨响。

  王浩抬头，看见玄玉碑所在的位置破开大洞，月光如血瀑倾泻而下。

  在血光中，他清晰看见自己与黑龙的魂魄正通过三百条金线相连，而每根金线都穿过不同时空的青铜门。

  少年尸身突然融化，黑水在地上蜿蜒成卦象：乾上坤下，天地否。

  这是死局中的一线生机。

  王浩的黄金竖瞳突然渗出鲜血，他在剧痛中看清真相。

  所有青铜棺椁的底部，都刻着相同的生辰八字。

  那是他第一世拜入玄真观时，亲手写在名牒上的日期。

  "；原来从最开始......"；

  他握紧生出龙爪的右手，任由鳞片割破掌心，"；我就是被选中的祭品。"；

  铜镜突然浮空而起，镜框饕餮纹化作实体扑向黑龙。

  当兽牙咬穿龙颈时，王浩听见了三百世所有"；自己"；的惨叫。

  那些声音最终汇聚成黑袍人的耳语：

  "；你舍得斩断因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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