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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医女


“阿贵!阿贵!!”

店掌柜扯着嗓子高喊道,却仍不见有人回答,不禁咒骂:“那臭小子,死哪去了!又跑到哪里偷懒!”

边骂着,还得赔礼道歉,亲自给一层的客人送菜送酒。

然而二层忽然传来满是喜气的一声应和:“来啦!!”

店小二从栅栏上探出头,如打了鸡血一般道:“掌柜的!小的给厢房客人送酒,耽搁了些,这就下来!”

说罢,店小二竟直接从二层一跃而下,头朝下直直栽向一张满是客人的桌子,在掌柜惊恐的目光中,一声巨响,桌子四散碎裂,一桌菜肴乒乒乓乓撒了一地,更有客人中女子被小二砸到,惊叫着捂着肩膀躲到一旁,豆大的眼泪直接涌了出来。

客人惊魂甫定,破口大骂,将掌柜如提小鸡一般抓过来,可待众人再看向店小二,只见其脑袋早已扭向肩膀后面。

脖子,断了。

脸上还满是笑意,双目脉脉含情。

平阳府的人很快来到现场。

掌柜的现下才知晓,那该死的阿贵砸到之客人,竟是当朝呼延皇后之父,皇帝的准岳丈,大司空呼延翼!

而那名被砸到肩膀的女子,正是呼延翼新纳不久的小妾。

即便平阳令亲自到场,呼延翼仍在破口大骂。本是受皇帝之令,明日将率军前往洛阳,接应刘聪攻洛阳之战,今日特在此饮个饯行酒,未曾想竟发生如此糟心之事。

掌柜的只觉自己十个脑袋都不够用。

平阳令赔着脸努力安抚大司空的怒火,一面目光阴沉地瞥向二层厢房。

着暗红飘摇襦裙的女子很快被兵士架出来,低着头跪在呼延翼面前。

“说!阿贵为何从你屋中出来后,便会一反常态,自坠而亡!”

平阳令厉声呼喝,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射向这名女子。

女子缓缓抬头,美目扫视周遭一圈,直勾勾看向呼延翼。

呼延翼只觉得心脏似顿时停了数拍,从未见过如此柔美娇艳的女子!一时间满脑子只想将此人纳为妾室!

“诸位大人……”女子似被吓到的兔子,满面皆是恐慌,声音轻颤道:“奴家实不知,奴家连日赶路,终于在这寒天入得帝都,不过是寻个住所,喝点酒暖暖身子,哪知却遇上这样的事情……”

见此情形,平阳令也有些愕然,但却怕大司空滔天怒火,依旧厉声道:“放肆!妖妇定未说实话!你若再嘴硬,本官赐你当街二十大板!”

“冤枉啊大人!”女子哭泣伏地,似被吓到一般,身子剧烈颤抖着,却无法再作更多自辩。

这等情形,即便掌柜的看了,几乎都要冲上去说非此女子主使,而将罪责尽数揽下了。

忽而一声沉闷的咳嗽,呼延翼清了清嗓子。

平阳令当即恭敬拜向呼延翼,听候指令。

“以老夫之见,这小娘子初来乍到,与店小二无旧,当不是罪魁祸首。或是此店掌柜过于苛刻盘剥,令店小二以寻死之道相抗,没想到我大汉竟还有这样的恶毒店家,平阳令!”

“卑职在!”

“立即查封此店!好生调查!”

“是!”

待发落后,呼延翼对女子和蔼道:“快快请起。小娘子入平阳,所为何事?可是投亲眷而来?”

女子面上仍梨花带雨,低低欠身一礼,缓缓起身:“多谢大人……奴家此来,实则是走投无路,听闻有人说大汉宫中能得栖身之所,遂来试试。”

“哦?”呼延翼立即来了兴致,上前凑近女子,轻声问道:“小娘子家在何方?为何说走投无路?”

女子再拜道:“奴家本是宁州人士,举家迁往荆襄,哪料路遇兵匪,杀我爹娘阿姊,若非夫君路过相救,只怕奴家也会被兵匪掳了去,不得好死。夫君乃豫州富户,在县内谋了一官半职,愿娶奴家为妾,哪知未及圆房……遭那天杀的乞活军攻破城防。夫君留我一箱财帛,叫我骑马北上,寻个好人家,自己便去和贼人拼命了,怕是早已凶多吉少。”

女子低低诉说着,止不住呜咽,泪如雨下。

呼延翼旁侧遭店小二砸伤的小妾仍剧痛无比,正痛苦难忍,无处发泄,却见呼延翼目不转睛盯着这红衣女子,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道:“贱人!满口胡言!若是万里北上,如何衣着仍如此光鲜?”

女子恭敬拜道:“这身襦裙乃小女子与相公成婚之裙,未敢有半点脏污,行途之上乃用麻衣外罩,若大人不信,自可去厢房查看……”

呼延翼向平阳令使了个眼色,平阳令当即会意,快步向二层走去。

“小娘子稍安,本官不过是保险起见,”呼延翼笑嘻嘻安慰着,凑近道:“卿方才说欲投大汉宫中,莫非卿与宫中何人有旧?”

呼延翼的小妾听闻老爷子居然这就用上了如此亲昵的称呼,心中压抑的苦闷与愤怒已然到了极致,却恨不敢对老爷子说半点重话,然而这红裙女子却呜咽着抬起头,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小妾道:“奴家在这世上已无亲人了,哪能像这位妹妹一样如此好命,能攀上宫中大人呐!”

“你个贱人!怎敢与我作比!不过一乡野村妇罢了!”小妾勃然大怒,叉着身段道:“我乃平阳魁首,歌舞双绝,你会什么?大言不惭!真当宫中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真是野草争繁花,萤火比皓月!泼皮腌臜的下贱货!”

“奴……奴家……略懂些医理,”女子无辜地眨着眼睛,小心翼翼道:“先年家父有些医书,奴家读了些,也能看得出来,就好比妹妹……怕是素来为保身段而少食少饮,莫看现下还能立得住,怕是在重击之下,肩膀和背脊的骨头已经裂了,难再起舞了吧……”

“呸!满口胡言的贱人!我不过是受了些小伤而已!如何不能跳舞!”小妾忍着剧痛拉着呼延翼道:“老爷!莫再听这村妇信口开河!她……她就是个骗子!”

女子轻轻道:“奴家不说便不说是了,只是妹妹千万要小心莫再跳舞了,否则当真会终身残疾,再不能站起来了……”

“还在危言耸听!!”小妾气到脸涨得通红:“如何不能跳舞了!我这便跳给老爷看!”

言罢,小妾长袖轻拂,做了个转腰若扶柳的动作,然而未及动作做完,所有人都听见“咔”地一声脆响,小妾登时倒在地上,哭天抢地喊起爹妈来,只是上半身双手扑腾,两只脚已然如木头一般,动也不动。

呼延翼愕然道:“这,这究竟是何故?”

红裙女子怯生生道:“这位老爷,这妹妹是脊骨彻底断裂,怕是往后再难站起来了……”

“哼!”

呼延翼一掌击在另一张桌上,桌子应声而碎,杯盘稀里哗啦又碎了一地。

刚从二楼拿着麻布外衣下楼的平阳令以为底下出了什么事,慌不迭冲将下来,却见呼延翼满面怒容,小妾瘫在地上,如杀猪般嚎叫。

“大司空,”平阳令拱手道:“这是……”

呼延翼冷冷道:“是她咎由自取!”又对一旁的家丁道:“将她送回凝香楼,寻个医家看看。若真如小娘子所言,将她财物细软一应搬回凝香楼,决不允许再踏入我家半步!”

“是……”

呼延翼瞥了眼平阳令手中的麻布衣,心知肚明,也再懒得问,只和蔼扶起红裙女子,柔声道:“吓着小娘子了,还不知晓,小娘子芳名?”

女子微微低着头,轻轻道:“奴家名青叶……”

“青叶……”呼延翼品了品道:“好名字!出尘脱俗!”

言语间,呼延翼竟缓缓摸上女子的手道:“你看,这客栈即将被平阳府查封,小娘子无处可去,不如先暂住寒舍,如何?”

女子如触电般缩回手,呼延翼面色微变,正要发作,却见女子恭敬深拜道:“多谢老爷抬爱,奴家……今后就跟着姥爷了……”

“哈哈好!”

呼延翼心中盘算些许,当是这女子披麻赶路,算是为夫君戴孝,如今不让碰,怕一方面是尚未出孝,另一方面,这未圆房的女子,定也颇为羞赧,只是这天生媚骨,如何能不心动!

“那你今后便作我府上的医女吧!治病那些,我自有太医时时照看,你嘛,若通医道,帮着太医抓抓药便是,青叶小娘子,你觉着如何?”

女子再次低低拜伏:“都依老爷的!”

这一场出了人命的闹剧,就如此草草收场。平阳令封了客栈,将住客尽数逐出,掌柜的被投入大牢,心如死灰。

呼延翼的小妾被家丁用客栈的硬门板抬着,丢回了她来时的地方,大司空家的八舆马车上,名为青叶的女子透过车窗,怔怔看着一片银白的街道缓缓后退。

雪仍在下。

“青叶小娘子,还未问,你年方几何呀?”

车中传来呼延翼兴致盎然的询问,青叶正欲关上车窗,却忽然瞥见街巷边上,一道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待定睛看去,发现那竟是十分熟悉的一个人,不由心底一声冷哼。

“青叶,在看什么呢?老夫问你话呢!”

“回老爷!”青叶立即转面看向呼延翼,恭敬道:“奴家今年二十七岁……也不年轻了……”

“二十七?”呼延翼顿觉有些讶异:“可是看起来,小娘子似乎只有十七吧!”

青叶当即被逗笑,一路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却仍时不时向外瞥去。

那个身披黑袍的女子,果然不近不远地一路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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