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儿——”

也在席面上的谢母忽然起身，双眸颤抖着，她叫来谢听晚，声音压的很低，带着几分心虚，刻意只说给谢听晚一人听。

“你还记得，从前我和你爹将白清叙认作义女的事情吗？”

“后来我和你爹已经商量过了，你不能生育，女子不能生育乃是大忌，这么多年都没有调理好，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侯府后继无人啊。”

谢母低着头，几乎不敢看谢听晚的眼睛，她在心虚：“所以，我们就同意了平妻这件事。”

她想了想，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你们两个好歹现在也是姐妹，都出自尚书府，这也算是侯爷对我们尚书府的补偿。”

谢听晚：“……”

谢听晚为之默然几瞬，忽然笑了出来，眼泪一点一点划落。

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不在乎了。

可为什么听见这番话，一颗心还是会痛呢？

她不明白，为什么以前对自己很好的父亲母亲在这一刻，忽然就变得面目可憎。

“晚儿……”谢母似有不忍，上前一步轻声说道，“你听娘说，娘这样也是迫不得已。”

“咱们尚书府已经落到这种地步，眼看着你兄长就要入仕，现在还没有姑娘上门，我们得靠着侯府才行。”

“他们男儿跟你们女孩家不一样，你有一个当尚书的爹，自己又才名在外，不怕没有好人家，可你兄长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比不得你厉害，若是爹娘不多操心一点，可怎么办啊？”

谢母想起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

她全然不把女儿的苦痛放在眼里，一心一意想着儿子。

谢听晚闭了闭眼睛，从前穿在身上的坚甲，在此刻溃烂，好似爹娘在她心底的影子，逐渐变得虚幻，模糊起来。

“娘，你真的是我娘吗？”

谢母怔了一下，眼泪又急又凶：“你这死丫头，怎么一点不懂事呢？”

“你还当自己是那个任性的尚书府大小姐吗，如今尚书府成了什么田地你还不清楚吗，能给侯爷卖个好也是好事儿！”

谢母忍耐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好了，你不懂事娘不和你计较，总之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你当着众人的面表个态，千万不要跟侯爷发倔，怎么样？”

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显然不愿意继续敷衍下去。

谢听晚垂着眸，不发一言。

几瞬过后，她突然抬起头，笑容讥讽：“侯爷想纳平妻，不如去问问陛下如何？”

“你我之间的婚事可是陛下定下来的，如今侯爷想纳平妻，也该问问陛下的意见吧！”

沈墨离身子一僵，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心里清楚，当今和皇后的感情不错，也没有太多嫔妃。

倘若让陛下来评判，还真不一定能达成此事。

白清叙咬了咬牙，有些不甘心的瞪了她一眼，明明只差一步。

到了现在，她只能被迫装作贤淑地扯了扯沈墨离的袖口，小声说道：“墨离，不要为了我和姐姐吵架，叙儿是来加入这个家，不是来破坏这个家的。”

“所以，你愿意做妾？”谢听晚忽然接上话。

白清叙僵着脸色，在心里将谢听晚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姑娘不愧是连侯爷都夸赞的女子，果然善解人意，不愿意让侯爷为难，既然如此，那我作为侯府正夫人，就成全了你。”

“诸位，从今日起，白姑娘就是我们侯府的侍妾！”

这铿锵有力的声音落地，所有人都愣住了，一种从来预想过的情况出现了。

白清叙最后居然当了妾？

白清叙自己都楞住了，浑身僵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这……”

谢听晚笑了笑：“白姑娘不必感谢我，你一直无名无份的跟在侯爷身边，这份情谊我们都看在眼里，所以不必多说。”

“今日白姑娘终于做了侯府的人，应该高兴才对，就让我们共同举杯欢庆这一刻。”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楞住了，这件事的讥讽意味达到了巅峰。

“够了！”沈墨离忍无可忍。

他刚想要开口，下一秒就听见谢听晚淡然的声音。

“侯爷若是觉得让白姑娘做妾这件事，委屈了白姑娘，那不如听晚亲自进宫去求皇后娘娘一个恩典，让你我二人和离，也好过这样纠缠。”

谢听晚眸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这还是她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出言挑衅沈墨离。

有那么一瞬间，沈墨离恍惚了一下，仿佛看见了许多年前的谢听晚。

那个时候他们才刚刚认识，谢听晚还是意气风发的尚书府小姐，有着良好的家世，令人艳羡的才华，是赫赫有名的京城第一美人。

若将她比做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那些年他们成亲后，她这朵花越发的黯淡无光。

可是就在刚刚，他居然看见了她身上属于谢家小姐的风采。

那是他们婚后这么多年，都不曾见过的模样。

“墨离，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老夫人实在坐不住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开讨论这种事情，让她老人家的面子往哪里搁？

沈墨离听见自家祖母的话，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又咽了下去，只是轻轻的捏了捏白清叙的手，以示安慰。

“白姑娘，既然老夫人和侯爷都没有意见，那你不如喝了这杯妾室茶，这件事也就算定下来了。”

谢听晚察觉到他们有想要息事宁人的念头，冷笑一声，直接捧了一杯热茶过去。

按照正常礼仪来说，只有正侧两位夫人才需要八抬大轿，区别就是一个走的是正门，另一个走的是侧门。

而妾室就很简单了，只要给主母敬茶就够了。

谢听晚直接另辟蹊径，她手里捧着的就是那杯妾室茶，喝下去就是正儿八经的侍妾了。

白清叙脸色轻一阵白一阵，那杯茶仿佛成了烫手的山芋，让她进退两难。

她咬着牙，求助性的看了沈墨离一眼，眼眸中流淌着几分哀求。

“墨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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