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吃过早饭后就去往渭州，渭城是个中转站。

那里有飞往北海的飞舟，飞舟一日千里，可比马车快多了。

渭州与依山而建的月兮城不同，它的四周都是水。

木质的房子建在水上，水面上萦绕着一片缥缈的雾气，房子与房子之间靠桥梁连接，河岸的两侧还有许多小舟。

舟上有卖当地特产的、也有卖时新瓜果的，小贩的叫卖声虽然嘹亮，可无论男女，音调都十分软糯。

姜昭买下一篮子黄澄澄的枇杷，递给沈确道：“来，吃个枇杷。”

沈确接过后一口咬下，吃了满嘴的毛。

姜昭目瞪口呆，问道：“你，你没吃过枇杷吗？”

沈确抿了抿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姜昭不知道他到底是吃过还是没吃过，想着给他剥一个，教教他吧。

姜昭从篮子里取出枇杷，边剥边教学道：“枇杷外面有一层黄色或白色带毛的薄膜，你要先把它剥开，再吃里面露出的果肉，最后果肉的中间会有硬硬的果核，这个不能吃要吐掉。”

沈确疑惑道：“外面的那层为什么是黄色或白色的？”

姜昭道：“因为品种不一样，有黄枇杷，也有白枇杷。不过白枇杷更甜些，我更喜欢白的。”

沈确皱了皱眉：“难道枇杷的外皮不是青色的吗？”

姜昭语气肯定道：“那是因为它没成熟，成熟了的果子外皮就不是青的了。”

沈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在璟国王宫，他被锁在宫殿中，王美人从没给他吃过水果，他。

做了伯爵府的世子，他曾因太饿半夜偷偷摘过树上泛青的枇杷。

又酸又难吃，还都是毛。

沈确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吃这种水果。

他也从没在树上看到过黄枇杷。

现在想来，大概是成熟后就被摘走了。

“喏”姜昭将剥好的果肉递到沈确的唇边道：“我给你剥了一个，尝尝。”

沈确的唇边送来一片清凉。

他微微张开嘴巴，小小地咬下了一口果肉。

姜昭笑着问道：“甜吗？”

沈确道：“嗯，是甜的。”

沈确就着姜昭的手，小口小口地吃完了那颗枇杷。

期间有几滴汁水从枇杷皮上滴下，流在了姜昭的手中，黏黏的。

沈确终于吃完了，姜昭正想递给他一个，让他自己试试，顺便验收一下自己的教学成果。

少年唇角弯弯，看上去心情十分愉悦，说道：“好吃，还要。”

姜昭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又讪讪收了回来。

沈确是护着自己才中毒失明的，自己多照顾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等船靠岸，篮子里大半的枇杷都被吃完了。

只是姜昭一个都没吃到罢了。

姜昭把钱付给船家，带着沈确走进了客栈。

客栈的屋檐挂着一个精巧的风铃，风一吹它就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沈确停下了脚步，凝神望着风铃响起的方向。

要是阿昭行走间也有声音，那自己就可以知道她在哪了。

“掌柜的，要两间房。”

“好嘞。”掌柜的应声从柜台下取出了两张房牌。

沈确忽然扯住姜昭的衣角道：“我们可以住一间房间吗？”

姜昭疑惑道：“这，这不合适吧。”

沈确好看的眉头皱成了一团道：“怎么不合适了，我和阿昭本就是夫妻，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难道，阿昭之前说喜欢我都是骗人的？”

沈确的神情染上了一丝落魄，他本就生的极美。

系着的白绸盖住了他眼角的红痣，掩盖了那股妖冶之气，无端添上了几分破碎感。

姜昭想到今早，沈确怕自己丢下他独自离开，在房门口蹲了一晚上的可怜样，心软道：“那就住一间吧。”

沈确似乎是听出了姜昭语气中的勉强，在上楼时他轻声道：“我不会对阿昭做什么的。”

姜昭没有解释太多，因为她知道沈确心中的不安是长期累计的，她解释的再多也没用，只能用之后的陪伴来消除他心中的恐惧。

将行囊放在房间后，两人下楼吃饭。

沈确一时还不能适应这种眼睛无法视物的生活，吃饭的动作很是缓慢。

他夹菜时会先将筷子点在桌子上，再慢慢地移动，等感受到筷子碰到碟子的阻拦感时，才微微抬手，将筷子放入碟子夹起菜。

因为看不到，还时常夹到葱姜蒜之类的佐料。

有次他不小心移动的稍快了些，筷子碰翻了一碟鲫鱼汤，汤水洒在桌子上，还有一些溅在了姜昭的裙子上。

小二忙拿来抹布，帮忙擦了桌子。

隔壁桌的小男孩见此情景还特意跑过来，做鬼脸嘲笑沈确：“哥哥是个瞎子，这么大人了，吃饭还把菜打翻。”

一旁的父母也捂着嘴偷笑，没有阻止孩子的这种行为。

沈确满脸无措，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姜昭秀眉一蹙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沈确却劝道：“算了，阿昭，不要与孩子一般计较。”

说完，沈确还端起桌子上的一碟绿豆糕递给那男孩道：“拿去吃吧。”

姜昭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面前的不是未来的八荒妖王沈确，而是温柔儒雅的萧扶苏。

小男孩夺过那碟绿豆糕，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昭用帕子擦了擦自己一片脏污的裙子，安慰道：“没事的，去了北海你的眼睛就能治好了，继续吃吧。”

等听到姜昭擦完衣服，再次动筷的声音，沈确才拿起筷子，可不一会又放下了筷子。

姜昭道：“怎么不吃了？”

沈确弯唇一笑：“饱了。”

姜昭见他面前只吃了两口的米饭道：“你是不是怕弄翻菜碟所以不吃了？”

沈确低下头承认：“嗯。”

姜昭道：“要不你告诉我，你想吃什么菜，我夹给你？”

姜昭怕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会让沈确有一种自己是废人的错觉，怕伤害他的自尊，所以一直没说。

可姜昭提出后，沈确没有犹豫，马上点了点头。

“青菜。”

“胡萝卜。”

“红烧肉。”

“鲫鱼汤。”

“鲫鱼汤。”

“鲫鱼汤。”

姜昭为了攻略沈确，之前在餐桌上注意过他的饮食。

不过他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菜，姜昭不由问道：“你很喜欢喝鲫鱼汤吗？”

沈确一怔，他觉得这汤和别的菜没有什么区别。

若真要说一个原因，那可能是鲫鱼汤姜昭会用勺子勾起，随后直接喂到自己嘴边。

她手上清甜的玫瑰花露的味道便会无限放大，自己的心情也变得愉悦不少。

不过，他不想说出来，只轻轻“嗯”了一声。

沈确没想到自己随便的一“嗯”，会换来一连几日的鲫鱼汤，喝得他后来闻到鱼汤就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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