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麦麦突然直起身，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星星，“我要给妈妈看我新画的一幅画！王老师说我的画画的最好最好了！”孩子说着就要转圈，却忘了还坐在病床上，一骨碌栽进他怀里。

何知许笑着接住女儿，视线扫过床头柜上插着吸管的儿童牛奶。这牌子他记得，上周收拾家里发现整整两箱临期产品，生产日期都是三年前的——正是他和周蕴开始暧昧的时候。

窗外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阳光破云而出，在病房地砖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何知许给女儿穿上白色小皮鞋时，发现鞋带还是林艺教的那种特殊系法，说是防止孩子自己解开乱跑。

“爸爸，荣京很远吗？“麦麦趴在他肩头打哈欠，拆线后的伤口泛着淡粉色，“我们要坐大飞机吗？像上次去迪士尼？”

“对，飞两个小时就到了。”他掂了掂怀里的重量，比比住院前应该瘦了些。护士长昨天还说孩子血糖已经控制住，只要坚持用药注意饮食，青春期前应该能恢复正常。

电梯镜面映出父女俩的身影，何知许望着自己眼底的青黑，忽然想起和林艺离婚前最后那次争吵。

当时她抱着高烧的麦麦冲他吼：“你闻不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吗？那香味混着孩子身上的药味，恶心得我想吐！”

“爸爸？“麦麦揪他耳朵，“电梯到了呀。”

住院部大厅的自动门缓缓打开，春风裹着玉兰花香扑面而来。

何知许摸出车钥匙，金属硌得掌心发疼。后视镜上挂着的平安符还是林艺从灵隐寺求来的，流苏被女儿玩得有些褪色。

正要发动车子，手机突然疯狂震动。周蕴的微信头像在屏幕上跳动，粉色泡泡对话框里躺着条语音：“知许哥，ni什么时候回来，爸妈吵的很厉害……”

何知许直接按下关机键。后座传来塑料袋窸窣声，麦麦举着包海苔问：“爸爸这个可以吃吗？保质期到明天诶。”

他转头看见女儿努力辨认包装袋的认真模样，胸口突然涌上热流。

林艺总说孩子像他，执拗又死心眼，可此刻这双肖似母亲的明眸里，满满都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我们去找妈妈，让她给麦麦做最健康的零食好不好？“他伸手揉乱女儿的刘海，“妈妈做的蔬菜脆片比薯片还好吃，记得吗？”

麦麦咯咯笑起来，小腿在空中晃呀晃：“记得！上次我把菠菜脆片分给朵朵，她还以为是外星人食物呢！”

导航提示音响起时，何知许最后望了眼后视镜。住院部大楼在春光里泛着冷白的光，像块正在融化的冰。他轻轻踩下油门，车载电台突然飘出老歌的旋律：“往幸福的天涯飞奔，请忘了要回头......”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被头等舱隔音玻璃过滤得几不可闻。何麦麦蜷缩在乳白色真皮座椅里，肉乎乎的小脸贴着印有小熊维尼的U型枕，随着平稳飞行渐渐陷入沉睡。

空乘第三次经过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在平飞过程中还能如此安静的孩子实在难得。

舷窗外云层渐薄，荣京天际线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何知许盯着手机屏幕里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喉结滚动着咽下第13次叹息。

两个月前的离婚协议书仿佛还在指尖发烫，林艺签字的力度几乎要穿透纸张，就像她离开时甩上房门的决绝。

“爸爸你看！“刚满六岁零十一个月的何麦麦整个趴在观景窗上，鼻尖在玻璃上压出个圆印，“那个楼顶有朵金莲花！比金城电视塔还高！“她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开了何知许膝头的财经杂志，内页“何氏集团资金链断裂“的标题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何知许机械地往行李传送带走去，定制西装后领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迹。女儿喋喋不休的童音忽近忽远：“护士阿姨说我现在80斤都超标了，外公会不会嫌我胖？上次在医院......“

“麦麦。“他猛地蹲下，膝盖骨撞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闷响，“听爸爸说。“女孩背包上的毛绒挂件还在晃动，草莓形状的水钻眼睛折射着顶灯的光斑，“妈妈永远爱你，外公他们......“

话音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震动打断。何知许瞥见“林艺助理“的备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两小时前发的恳求见面短信依然显示未读，此刻对方却主动来电。

他慌忙起身时差点撞倒推行李车的旅客，踉跄着躲到廊柱后接听。

何麦麦低头盯着自己缀着蝴蝶结的小皮鞋，右鞋尖蹭到了飞机餐的番茄酱。记忆突然闪回几天前的病房，消毒水味道里妈妈苍白的脸：“麦麦真的不想跟妈妈走？“当时她正为偷吃护士站的巧克力被逮个正着，赌气说了最伤人的话。

“爸爸！“她突然扯住何知许的衣摆，把沉浸在通话中的男人拽得一个趔趄。定制衬衫袖扣崩开，骨碌碌滚进传送带缝隙。

何知许挂断电话时眼底泛着血丝，却在弯腰瞬间换上温柔神色：“麦麦刚才说什么？”

“外公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女孩绞着裙摆上的缎带，浅蓝色布料被揉出深色褶皱，“去年圣诞节送我变形金刚的叔叔，真的是舅舅吗？”她想起那个总穿深灰大衣的男人，每次见面都带着不同国家的零食，却从不像其他大人那样捏她的脸说“胖乎乎真可爱”。

……

机场广播突然切换成钢琴曲，何知许趁机抱起女儿走向接机口。80斤的体重让他臂弯发沉，想起医生说的“激素类药物导致的向心性肥胖“，喉头又泛起苦涩。

麦麦出生时不足五斤，在林艺怀里像只红皮小老鼠，如今却......

“看那边。"他指着接机人群最前方。

穿藏青色西服的男人举着块手写板，狂草字迹龙飞凤舞写着“欢迎麦麦小公主”。


　　(https://www.tuishu.net/tui/601666/56800468.html)


1秒记住推书网：www.tuishu.net。手机版阅读网址：m.tuishu.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