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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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廊穹顶的射灯在地面投下菱形光斑,林艺倚着钢化玻璃展柜看策展团队布置展品。
柏青正指挥工人调整投影角度,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转头时金丝眼镜闪过冷光:“林老师觉得这个位置如何?”
“往左再挪十公分。”林艺话音刚落,手机在掌心震动起来。
她望着屏幕上“云洲”二字,想起这人今早说要亲自来接,指尖在接听键上悬了半秒,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皮鞋踩在理石地面的脆响。
“小艺!”韩云洲裹着深秋的寒气闯进来,领带歪在皱巴巴的衬衫领口。
他边解西装纽扣边往这边走,陈宸像条尾巴似的缀在后面,举着还在冒热气的咖啡杯:“堵了七条街!老韩在车上把方向盘都要捏碎了......”
林艺目光扫过韩云洲发青的下眼睑,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开完会怎么不换身衣服?”她伸手要碰他领口,对方却后退半步,喉结滚动两下:“怕你等急了。’
“韩总来得正好。”柏青不知何时站在两人中间,递上平板电脑时腕表折射出银光,“这是新增的三组装置艺术方案。“他说话时微微倾身,发梢垂落的角度都像精心设计过。
韩云洲接过平板的指尖在屏幕上留下汗渍,目光扫过那些看不懂的曲线图:“我太太觉得好就行。“他把平板塞回柏青怀里,转头时下颌线绷得死紧:“饿不饿?南滨路新开的日料......“
“我要去!“陈宸突然从韩云洲肩后探出头,被瞪了也不怕,嬉皮笑脸冲林艺挤眼睛:“嫂子肯定心疼我们饿肚子对吧?老韩今天被董事局那帮老头子轮番轰炸,午饭都没吃......“
林艺看着韩云洲发白的嘴唇,叹口气转向柏青:“柏老师要是不嫌弃......”
“正好我车在保养。“柏青笑得温文尔雅,掏手机时袖口露出半截梵克雅宝表带,“蹭林老师的车可以吗?“
“她坐我的车。“韩云洲突然插话,扯松领带时露出泛红的脖颈,“陈宸开小艺的车带柏先生。“他说着就要抓林艺手腕,指尖碰到她羊绒衫袖口又触电般缩回,扭头往停车场方向走:“我订了包厢。“
陈宸冲柏青挑眉:“劳驾柏总稍等,我去挪车。“他经过韩云洲身边时压低声音:“醋坛子快把画廊淹了。“
“闭嘴。“韩云洲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余光瞥见柏青正在帮林艺挽起滑落的披肩。
理石地面倒映着三人交错的影子,他忽然想起上个月拍卖会上,柏青举牌拍下林艺最爱的莫迪利亚尼画作时,也是这样游刃有余的笑。
暮色顺着落地窗漫进来,林艺望着韩云洲紧绷的侧脸,忽然伸手抚平他翘起的衣领。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那人猛地僵住,耳尖泛起可疑的红色。
“走吧。”她笑着收回手,“不是要请我吃蓝鳍金枪鱼?”
陈宸在后头吹了声口哨,柏青整理袖口的动作顿了一下。
韩云洲盯着电梯镜面里并排的身影,忽然觉得定制西装束得他喘不过气。
当林艺发梢扫过他手背时,他鬼使神差地勾住那缕青烟似的卷发,又在电梯门开的瞬间慌乱松手。
日料店的和室内浮动着若有若无的雪松香,四人在榻榻米上围坐成半月形。
韩云洲将最后一片北极贝夹到林艺碗里时,玻璃盏中的浮世绘纹路正被暖黄射灯映出细碎金斑。
“林老师这次的《山雾》系列可比十年前的《青鸟》成熟太多。“柏青抿了口清酒,腕间银镯磕在瓷碟上发出脆响,“现在画面里沉淀的都是岁月赋予的质感。“他说话时总爱用拇指摩挲杯沿,这个习惯从美院读书时就没改过。
林艺刚要开口,陈宸已经夹走她面前的牡丹虾:“老柏你这话说的,合着十年前林艺画得不好?“他故意把山葵抹得厚了些,被呛得直抽气。
“是蜕变。“柏青笑着给众人续茶,青瓷茶海在掌心转了个圈,“就像蝴蝶破茧总要经历阵痛。“他目光扫过林艺无名指上的钻戒,“韩总应该最清楚这种变化。“
韩云洲擦拭筷子的动作微滞,天妇罗在竹帘上洇出油花。他忽然搁下筷子:“下次画展要等到什么时候?“
“看首展销量。“柏青用手机调出数据表,“不过以林老师现在的市场估值……“他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两下,“保守估计三小时售罄。“
金属筷架当啷砸在碟边。韩云洲推开面前未动的鳗鱼饭:“我吃好了。“
“你折腾人也要讲基本法!“陈宸举着半块玉子烧抗议,“我跟你折腾了一整天,连口热乎饭都不让吃完?“他转头朝林艺使眼色,“管管你家这位。“
林艺正用银勺搅动茶碗蒸,蛋黄与蟹肉在热气中浮沉:“再给我十分钟,下午搬画框耗了不少力气。“
韩云洲立刻起身添了份松叶蟹腿,蟹壳在酱汁里浸出琥珀色:“慢点吃,我让司机绕路去取你订的画布。“他说话时总不自觉转婚戒,钻石棱角在指缝间明灭,“家庭影院刚调试好全景声,今晚试映你挑的《至暗时刻》?“
“好呀。“林艺咽下最后一口味噌汤,唇釉在碗沿留下樱花状印痕。
她离席时和服腰带扫过韩云洲膝头,浅葱色布料掠过深灰西装裤,像春雾漫过岩石。
柏青在洗手台前堵住她时,镜面瓷砖正映出两人交错的倒影。“韩总对你很上心。“他摁出两泵玫瑰洗手液,泡沫在指缝堆积成云,“当年你说要相夫教子,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韩云洲的声音裹着寒气撞碎在理石墙面。他大步跨进洗手间,黑色牛津鞋碾过防滑垫上的水渍,一把将林艺揽进怀里。
林艺后背撞上他银灰领带夹,冰凉的金属硌得她轻颤。
柏青慢条斯理擦着手:“韩先生不必紧张。林艺愿意再婚,不正说明信任您?”他抽纸时带倒洗手液瓶,柑橘香在密闭空间骤然浓烈,“只是艺术家最怕被婚姻消磨灵气,毕竟上次......”
“柏清!“林艺抓住韩云洲绷紧的小臂,他西装面料下的肌肉硬得像钢板。十年前放弃巴黎驻留项目的记忆突然翻涌,她闻到自己指尖残留的松节油味道。
韩云洲忽然低头吻她发顶,这个动作让对峙的两人都怔住。“林艺现在每天作画六小时。“他指腹摩挲着妻子掌心的茧,“画室采光是我请德国设计师改造的。“镜面灯带在他瞳孔烧出两簇火苗,“柏先生不如多操心策展方案?“
柏青轻笑一声往外走,漆皮乐福鞋踏出清脆回响:“首展当日记得提醒藏家们提前充值账户,我怕付款系统崩溃。“
直到坐进劳斯莱斯后座,韩云洲仍在转那枚婚戒。
车载香氛是林艺调制的雪松混合亚麻籽油的味道,他摇下车窗透气,夜风卷着画廊街的油彩气息扑进来。
“要不要看《至暗时刻》加长版?“他指尖划过中控屏,“或者你上次说的那部抽象派纪录片?“
林艺把头靠在他肩头,车载时钟显示22:17。
“就看丘吉尔那部吧。“她握住丈夫的手,钻石棱角陷入掌心,“你说过要陪我看完所有奥斯卡最佳影片。“
车驶过跨江大桥时,对岸美术馆的霓虹灯牌正在调试。鲜红的“艺云复出首展”字样在夜幕中次第亮起,像蛰伏七年的火种终于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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