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念在脑子里想过很多次，她向贺凌枫提出和离时，会是怎样的情形。

她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在心中权衡过许多利害关系。

但当她真的说出这句话时，却没有想象中的艰难。

“贺凌枫，我们和离吧。”

沈之念声音非常冷静。

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好似压在心中多年的巨石，终于卸下，竟然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

“我们和离吧，将来你要娶林昭月也好，王昭月也罢，没有人会拦着你了，你自由了。”

沈之念说完，看向贺凌枫。

贺凌枫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他只是有些迷茫地看着沈之念。

“念念，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沈之念平静地看着他：“别演了，贺凌枫，我知道你听得懂。”

“我说，我们和离，好聚好散。”

贺凌枫的目光一点一点地变了。

没有了刚刚的迷茫，只是恶狠狠盯着沈之念。

沈之念往后退了几步。

“纠缠下去对我们两家都没什么好处，虽然不知道你们和太后是什么关系......”

“可如今贺家有太后撑腰，也不需要再借助国公府的势力......”

沈之念话没说完，却见贺凌枫狠狠一拳砸在牢门上，发出一阵皮肉与金属碰撞的闷响——

“你闭嘴！沈之念，你闭嘴！”

“你耍了我这么久，以为想走就能走？！”

他盯着沈之念，双目赤红几乎滴血。

“和离？然后放你自由，让你和萧衍在一起吗？”

沈之念，你想都别想！

“只要我贺凌枫活着一天，你就是贺家的长媳，没有人能从我手里夺走你，没有人！”

沈之念叹息一声：“贺凌枫，你这是何必。你没那么喜欢我，又何必这样执着，不愿放手？”

贺凌枫突然古怪地笑了起来。

“沈之念，你自诩聪慧过人，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我没有那么喜欢你，那萧衍呢？”

“他又有多喜欢你？”

“你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我，以为将来萧衍就能对你多好？”

他自以为能说服沈之念，却不想沈之念闻言也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贺凌枫，你到现在都不了解我。”

她低声呢喃：“谁说我沈之念，就非得靠着男人，才能活下去？你们两个，我谁也......”

沈之念话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太后回来了，看到沈之念手腕上明显的青紫，眉头狠狠一皱。

“你没事吧？”

沈之念摇摇头：“没事，夫君有些激动。臣女先告退了，改日再来看夫君。”

说罢，看向贺凌枫：“夫君，我刚刚说的事情......你好好考虑一下。”

说完，不等贺凌枫的反应，转身离开了。

太后给手下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立马跟了上去，准备亲自送沈之念回太后寝宫，

至于太后自己，则是站在牢门外，没有动。

等沈之念走后，太后让所有人都下去了，只留自己身边的心腹嬷嬷。

当然，还有一个缩在角落的聋哑老头。

太后没着急问贺凌枫是怎么回事，而是走到了聋哑老头身边，居高临下望着他。

“你怎么还不走？”

聋哑老头无辜地“呀呀”两声，指指自己的耳朵，意思是他听不到。

太后冷笑：“哀家知道你看得懂唇语。哀家不问你刚刚发生了什么，你也别想从哀家这里知道什么。”

“皇帝让你在这里盯着，还不快回去禀报？”

老头收起了脸上装出来的憨厚，站起身来。

当他站直身体时，嬷嬷才发现，这老头身量居然不低，脸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老，只是做了遮掩，加上平时一直弯腰驼背，给人一种年纪很大的感觉。

现在仔细一打量，他最多四十来岁。

他朝太后行了个礼，然后便朝外走去。

太后又是嘲讽一笑：“真是上心，都快把老底都掏出来了。”

嬷嬷略一犹疑，小心翼翼问道：“这人是......”

“皇帝身边的八大暗卫之首，哀家以为他还在边关守着，没想到......”

太后没有往下说，嬷嬷心中却已升起滔天巨浪。

萧衍身边暗卫无数，其中为首的八个，是心腹中的心腹，那是萧衍十来岁时，太后让他自己挑选，自己调教的，可以说看着萧衍长大的也不为过。

而其中，八大暗卫之首，又是最神秘的存在。

连嬷嬷这样的宫中老人，都没怎么见过。

只知道他没有名字，身份神秘，武功成谜，最是忠心，常常被萧衍派去处理最棘手的事情。

今日一看，传说中的暗卫之首，竟然又聋又哑，真是叫人惊奇。

不过嬷嬷在宫中生活了几十年，知道有些事情，知道了就该烂在肚子里，于是没有再继续问，只是默默跟在太后身后，来到贺凌枫身前。

贺凌枫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双手死死握着铁栏，目光盯着沈之念消失的方向。

“她和你说什么了？”太后轻声问道。

贺凌枫收回目光，沉默半晌，道：“她让我和她和离，放她自由。”

太后表情有些愕然。

她没想到沈之念会那么爽快。

“那你......哀家能保你兄妹不死，甚至以后，等皇帝消气了，让你重回军中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何必执着于这么个沈之念？”

贺凌枫勾起唇角，讥讽之色溢出眼眶：“陛下后宫佳丽三千，又为何执着于臣子之妻？”

太后哑然。

而后斟酌着开口道：“他毕竟是天子，你现在松口，可以找他谈，他现在正是兴头上，让你官复原位也不说不定。”

贺凌枫觉得很可笑。

“我为什么要让步？沈之念本来就是我的妻子，她本来就该属于我。”

太后叹气：“男人为何总是......你以前怎么不这么说？你从前若是待她好一些，何至于让别人趁虚而入？”

贺凌枫抿唇：“我现在后悔了，我要沈之念。”

“可你争不过帝王。”

贺凌枫沉沉望着太后：“我争不过，不是还有您吗？”

太后呼吸一滞，而后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哀家最多能保你不死，你不要得寸进尺。”

贺凌枫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轻轻笑起来：“像，真像。”

太后脸色瞬间难看的可怕。

而贺凌枫恍若未见，只是低声道：“萧衍是你养大的，难道也和你一样，喜欢抢别人东西吗？”

“他抢走了我的女人，你抢走了......”

贺凌枫声音变小，后面几个字含混不清，无人听见，只是在太后难看到极点的表情中，缓缓开口。

“你抢走她的东西，她从没计较过；”

“萧衍抢走我的女人，你能不能让他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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