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第二天晚上，他却依旧没有如愿和姐姐一起睡。

  仇清舟端着阮昭影递给自己的水杯，站在房间门口怔怔地看着书房的门开了又关。

  “主君？”

  或许是他一动不动站了太久，门口的花尽忍不住担忧。

  “嗯……”

  仇清舟垂下眼皮，应了一声转头回了房间，表情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角的笑意消散，于是那一双浅淡的眸子显得越发清冷凉薄。

  门被关上之后阮昭影从书房探出头来，花尽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阁主你不进去哄？”

  花尽用口型无声地询问阮昭影，毕竟这人看起来一脸不值钱的样，他都习惯了。

  却没想到这次阮昭影却十分有骨气地摇头，甚至瞪了他一眼。

  ？

  什么意思？

  花尽心底默默反驳，迟早要哄的，你就装吧。

  但他可不敢说出来，说出来肯定会被阁主以考核为名拉出去暴揍一顿的，毕竟，没有主君在身边的阁主简直没有人性。

  不过正如花尽所预料的那样，自家阁主并没有硬气多久，甚至不到一周。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晚上阁主照例在书房偷偷看着主君回房间。

  “啪！”一声闷闷的轻响，花尽反应了一瞬，准备推门进去看看，但有一道身影却比他更快，几乎是瞬间就冲了进去。

  “宝贝？”

  阮昭影几乎是在听到声音的下一秒就来到了主卧，仇清舟还愣在原地，旁边是被他不小心打翻的水杯。

  “姐姐？”

  仇清舟故作惊讶，十分淡定地去收拾他手边地残局。

  他知道这几天夜里阮昭影都会趁他睡着地时候偷偷来陪他睡一会，但天未亮就又会离开。

  他每次都装作熟睡，并不拆穿，也没有再拒绝阮昭影口中的惩罚，甚至十分顺着她的意。

  一方面，他觉得这样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初见的时候，另一方面，他觉得这样的姐姐……真是太可爱了。

  发现只是水杯被打翻的阮昭影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转而又想，或许是自家宝贝终于憋不住了，以此来引起她的注意力。

  阮昭影心里瞬间觉得愉快起来，暗戳戳求关注的小乖太可爱了。

  “我来问问你有没有不舒服，小雪说她今天给你换了药方，可能会不适应。”

  “噢，还好。”

  仇清舟眼底的笑意变淡了一些，舔了舔唇瓣乖乖地回答。

  阮昭影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委屈，本就混乱的心绪此刻被心疼占满，想起花尽下午说他午觉睡了很久，可能是身体不舒服。

  “真的？不可以再骗人了哦，事不过三。”

  阮昭影本意是开玩笑逗逗他，仇清舟却抿了抿唇垂下脑袋，似乎方才的兴致都被这句话冲淡了。

  他有些无措地握着已经空了的水杯，床头和地上都被水打湿，本来滚烫的水此刻已经凉透了。

  本来这几天被压下的恐慌一瞬间如野火燎原，他酝酿许久的勇气好像刚刚冒头像个怕生的小猫似的又缩了回去。

  事不过三啊。

  那他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姐姐吗？

  可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那些听起来如此荒唐的过去，他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情，他骗过她好多次。

  “姐姐，你为什么喜欢我？”

  似乎是很突兀的一个问题，仇清舟开口之后也顿了一下，阮昭影被他跳跃的思绪搞得差点大脑短路。

  啧，这个问题，怎么听起来一个回答得不对可能会影响他们的感情呢？

  “算了，我……”

  “那宝贝为什么喜欢姐姐呢？”

  阮昭影直接反客为主，眼底的揶揄十分明显。

  “因为姐姐喜欢我。”

  阮昭影似乎没想到仇清舟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回答了她的话，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喜欢宝贝，宝贝就不会喜欢我咯？”

  “要是别人喜欢宝贝，宝贝也会喜欢别人咯？”

  阮昭影的语气危险，仇清舟此刻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毫无察觉。

  “不是，但是我……我也不知道。”

  仇清舟像是苦恼极了，混乱的记忆被重新抽调出来，伴随着那支药剂药性与身体的融合，他的记忆基本上都回来了。

  但却被他下意识地抛开，此刻却因为这句话重新捡起来。

  为什么喜欢啊……

  他只知道什么叫喜欢，却从来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他的饲养员没有教，他也不懂。

  他好想去问问那个人。

  问她为什么喜欢外面的世界，明明她知道外面的世界并不像她描述的那样美好。

  还想问她为什么要给自己讲那些故事，明明她讨厌这里。

  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女人对研究院的所有人都带着憎恨，最初对他也是。

  但后来什么改变了他，她开始喜欢他，甚至还会给他讲故事。

  甚至明明是他，杀了她，她却笑着感谢他。

  为什么啊……

  “宝贝，你知道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而爱则是这个奇怪的生物所拥有的最奇怪的东西。”

  阮昭影抱住胡思乱想的人，用亲吻抚平那双濒临破碎的眸子，语气温柔。

  “它奇怪到只要你还是你，它就包裹住我的心，淹没我所有理智，我无法抵抗，但说实话我也不想抵抗。”

  “很多事情或情感的降临是没有原因的，比如恶意，比如怜悯，比如，我爱你”

  “你问为什么我爱你，就像在问为什么你是你。”

  阮昭影说了很多，语气耐心又温柔，就像是在教一个天真懵懂的小朋友。

  但仇小朋友却并没有听特别明白，半懂不懂。

  “噢。”

  “好了，快睡觉。”

  阮昭影拍了拍他的脑袋，语气无奈，小朋友不按时睡觉会变笨的。

  仇清舟被阮昭影带到床上躺下之后还在思考着什么，阮昭影给人盖好被子准备离开的时候被探出被子的手拉住。

  “姐姐，对不起。”

  阮昭影顿住，有些不明所以地回头，但仇清舟却自顾自地继续说。

  “我睡不着。”

  “嗯？”阮昭影走到床边坐下。

  “我想起来了。”

  “全部都想起来了。”

  仇清舟睁大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眼眶湿润泛红，泪水从眼角流到枕头上。

  “我一点也不好，也不乖。”

  “我骗了姐姐。”

  “……”

  阮昭影实在不明白这人怎么一下子就把自己说哭了，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孩。

  “没关系，都没有关系。”

  阮昭影抱着人轻轻哄着，一遍又一遍地安慰，一下又一下地亲吻。

  “姐姐会不要我吗？”

  “不会。”

  “……”怀里的人似乎沉默了，阮昭影几乎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却又听到最后一句话。

  “姐姐，我不会喜欢别人的。”

  阮昭影几乎一瞬间就知道他是在回答刚刚她的问题。

  不是每个对他好的人，他都会产生感情的。

  姐姐是唯一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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