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亚的爱很庸俗，相处中听见的全是空洞的崇拜，玛吉在和她的相处中学会了情侣间的敷衍应付、对屡教不改的烦闷和持续的‘要是有个更可人的女伴’的想法。

不能说没有收获，他是打算持续在黛拉面前复现德拉科缺点，并摆个西奥多·诺特作为对比项放到黛拉眼前，玛吉通过摄神取念知道那个男孩对黛拉其实有想法，并且有些话意外地深刻，于是就顺手用上他了。

那些微不足道的收获，其实不足以为玛丽亚博得和玛吉深入交流的机会，但在昨晚，她误打误撞地挑动了玛吉的心。

“玛丽亚，不能说她不好，只能说她的性格不讨我喜欢，但也有可取之处，”玛吉从头说起昨晚的情况，“比如说，她可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爱一个人，不过爱的程度深得可怕。”

“不需要用那样疑惑的眼神看我，”应着黛拉眸里些微的怀疑，玛吉笑笑，“我不需要爱，但见过的应该远比你多，友爱的、痴迷的，跟勃朗特流浪的时候我见多了，虽然种类不同，但靠眼睛，我能辨别爱的程度。”

“对于，德拉科和我呢？”黛拉顺嘴问了一句。

“当然有爱，”玛吉没有否认这让他不快的存在，他眼皮上抬，用那种更直击人心的目光望向黛拉，“但多的是人爱你，而你偏偏选中其中最幼稚的。”

“幼稚就是你讨厌的点？”黛拉追问。

玛吉没立刻回话，他看着黛拉的目光从未如此无力过，甚至可以说带上了悲伤，“不，让人讨厌的是你因为他改变。”

“我？”黛拉的音调转了一下，并没有跟着玛吉的话反思自己，她反驳道，“人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

“但你的一些改变是为了维持和德拉科的恋爱关系才做的不是么？”玛吉反问道，“每次你去体贴他，我都有种你在离开我的感觉，你慢慢靠近平常和平庸的人，不断把同类的我抛下，即使我们对世界而言都是异类。”

“我从没把德拉科放在你之前。”黛拉眉心拧起，语速也比平时更快。

“德拉科当然不会被放在我前面，”玛吉语速也变快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里面透出古怪的愤怒，“但他会牵住你，你考虑过未来么，黛拉？考虑过你婚后甚至有孩子之后的未来么？”

“什么——”

“还有我的未来！”玛吉打断了黛拉，低沉已久的情绪狂暴地返了回来，情绪失控之下，那只一直小心控制的异瞳瞬间变成了幽亮的蓝色，“我的永生还在，你身上也有永生的种子，但未来被各种平常牵绊的你，真的能放弃丈夫和孩子选择和我享受这孤独的世界么！”

黛拉眼睛慢慢睁大，她的呼吸先是一停，然后胸腔小幅度高频率地震动起来，一只眼睛也变蓝了，“我还在生长，我并没有，”她缓缓说着，“得到永生......”

“你其实不知道勃朗特有没有对你做那些炼金仪式，只是不想去确认对么？”玛吉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起来，他哽咽了，“直接否认，不想确认，永生不是你想要的，你没考虑过我们的未来对么？”

“我没有得到永生！”黛拉落在桌上的双手攥起，她红着眼睛朝玛吉喊道。

永生，无穷无尽的荒芜，那太可怕了。

“我身上有限制，有关克林格雷顿炼金术的记忆无法被提取，以我现在的炼金水平，我也看不懂记忆里勃朗特对你做过什么，”玛吉吞咽着激动情绪下口腔里分泌出的毒液，吞咽的动作稍微平息了他话里的哽咽，不过少见的存于他眼中的水光仍旧鲜明，“但是，在触到死亡的时候，是我们最信奉艾博图永生之家的时候。”

“闭嘴！”黛拉喊着，急促地喘了一口气，她竭力平复着心情，让自己的下一句话不那么颤抖，“让我们冷静一下，这个话题太遥远了，我们还远没有到谈论他的时候，等到我们干掉伏地魔，真正掌握人生的时候，才有资格去思考那个问题不是么？”

“我不是德拉科，我没有那么好被敷衍，”玛吉的表情归于平静，甚至可以说平静地太过，已经开始渗出淡淡的死感，“我不强迫你主动追随永生，但如果那是你的生来之物，不要夺去它好么？”

他离开座位，几乎是扑倒在了黛拉身前，双膝结结实实地落在地上，玛吉抓着黛拉下意识上抬的手，上身虔诚地俯在黛拉膝上，他抬头看她，祈求和呼唤着女孩能落于他身上的对抗自身意愿的怜悯，“我们有权终结痛苦，可那种终结，也是对互为唯一的对方的背叛。”

“不.......我不......”黛拉瞳仁晃动，她无力地回抽着手，无法面对这个过于重大的承诺。

“求你了，黛拉，”玛吉抓紧了黛拉的手靠近胸前，他那现在乱七八糟的心跳透过触碰跟黛拉同样乱七八糟的心跳撞到一起，世界仿佛都在此刻被击碎了，“别让我再经历死亡。”

“你这样，太自私了......”黛拉颤抖地吸着气，叹息着说。

“茫茫尘世，独你我相依，”玛吉缓缓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里面蕴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光芒，“我没法不在这上面自私。”

黛拉痛苦地别过头，此刻她意识到了两件事。

第一，她一直以为跟她没什么大关联的克林格雷顿从未放过她，如今重演的正是希梅纳和艾博图的悲剧。

第二，玛吉讨厌德拉科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不过也是个跟德拉科一样对她有着过分依恋的人，甚至他的程度远超德拉科，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但是，这是玛吉啊，这世上她唯一的玛吉啊，黛拉不想答应，可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玛吉抬头等着答案，黛拉别着头不肯回答，两人陷入了绝望的寂静，在这阵寂静中，玛吉双膝离地，他站了起来，当黛拉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转动时，站起的他揽住了坐着的黛拉，把女孩纠结痛苦的眼睛藏于他们的拥抱之间。

“没关系，犹豫就足够了，这让我知道，你也离不开我，”他声音低沉，里面的绝望怎么都止不住，“而且你说的对，这是个遥远的话题，我们首先要合力赢得思考问题的机会，然后一起探索这个问题的答案。”

黛拉的后背开始颤抖，她的脸死死埋在这个怀抱里，双手紧紧抱住了玛吉的腰。

“没关系，没关系......”玛吉轻抚着黛拉的后面，耐心地安抚她，他那黛拉不敢面对的因绝望而空洞的眼里慢慢混入了隐秘的疯狂，“我们都知道，不管怎么样，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真正的至死不渝，目前来说，这就足够了。”

至死不渝，昨天玛丽亚示爱时的情话，她说她对玛吉的爱到死都不会改变。

这句话，让玛吉忆起了过去，恐惧起了未来。

因为死，恰是爱的终结啊。

那时他的手开始无意识地抖动，心慌占据了他，使得他陷入了黛拉从前有过的失控状态。

而不同于黛拉失控时总是自我崩溃或自欺欺人地隐藏情绪，玛吉用疯狂掩饰他的失控，又在疯狂中更加失控。

最后，当失控与疯狂掌控他的时候，他也就明白那是不得不去直面的事了。

不管如何，不论方法，不问代价，他绝不会让黛拉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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