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日早上七点，韦勇在诊所卷闸门上留下一张“上午有事外出，下午开门上班”的纸条后便坐车去兰关城西兰水县火炬火花塞厂生活区滕文杰家里。今天是滕文杰大喜的日子，他让韦勇当伴郎，要和新郎一起去接亲。

新娘曾茜家在兰水县南边一个小镇--金田镇江边村，一个挨着湘水的小山村里，距离县城兰关四十多公里，开车的话要一个小时，因为有好些地方路况不好。

滕文杰家里借了火花塞厂一台桑塔纳做婚车，另外还还租了一台中巴车去接亲。吃过早饭，把接亲要用的东西搬上车，参与接亲的人都到齐了后，上午八点半，在喜庆的鞭炮声中，接亲的车队出发了。

桑塔纳拐出火花塞厂生活区时，韦勇按下车窗。五月的晨风裹着机油与玉兰花的混合气息涌入车厢，后视镜上的红绸带像团跳动的火焰。车头上的鲜花和大红双喜字在阳光下耀眼，今天是个好日子，天气好好。滕文杰稍许有点紧张，坐在后座时不时地去摸领结，扯一扯又拉一拉，对领结的位置和松紧度似乎总感觉有些不满意。

韦勇想笑，调侃他道：“别扯了，再扯就成红领巾了。”

“勇别你帮我看看正了没，我总感觉没系正。”

“正，老正了，你再拉拉扯扯那就真要整歪了。”

“真的吗，那好我不扯了。”

后面中巴车里坐着滕文杰的几个老表，时不时地传出说笑声。

车轮碾过厂区林荫道的梧桐新叶，青涩的汁液气息混着柴油味飘进车窗。滕文杰的西装后摆压出两道褶皱，被晨雾洇出深色痕迹。

“周师傅，前头集市能停五分钟吗？”韦勇忽然扒着座椅问司机，“文杰说想给新娘带份现炸糖油粑粑。”

曾茜喜欢吃糖油粑粑，出了县城，经过横江集市时今天正好是赶集的日子，有人摆摊炸糖油粑粑卖。滕文杰便想买几串。

司机闻言刹车靠边停车，摄影师举着海鸥相机先下车，他负责拍摄婚礼的全过程，镜头里，炸糕摊的油锅正腾起金色云雾，穿蓝布衫的阿婆用长竹筷翻动着琥珀色的糯米粉团。

大家一人吃了一串糖油粑粑，滕文杰让阿婆用袋子另外又装了十串，这是带给新娘吃的。

“文杰你还记得路不？”

桑塔纳驶上湘水大堤时，韦勇指着远处的轮渡码头问滕文杰。

此时江面上浮着一层乳白色的晨雾，摆渡船的汽笛声惊起芦苇荡里的白鹭。滕文杰的皮鞋尖无意识蹭着脚垫，“怎么不记得，我之前去过三四次了。”

河堤路是一条土路，坑坑洼洼的又多杂草，路两边的油菜籽荚在江风中沙沙作响，偶尔有青色蚱蜢被汽车声惊起，一蹦老远。

“停！周师傅停一下！”滕文杰喊道，前面三十米开外的田埂上，七八个孩童举着竹竿拦路，竿头绑着褪色的红被面。他抓起糖袋下车，往那几个小孩子走去。几分钟后，得了喜糖的小孩们扔了竹竿，一窝蜂的跑了。

路过最后一片芦苇荡时，新娘家已遥遥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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