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油饼子六分钱一两粮票。

多少双眼睛直勾勾瞅着徐老太买了个油饼塞狗子嘴里，嗡嗡嗡的讨论声乍起。

‘真有钱啊，咱们和人真是比不了。’

‘发达咯，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人啊，狗吃得都比人还要好，没个一两万的身价都不敢这么吃啊….”

当儿子的浑身听边上的人说自家有钱，浑身不舒坦。

话听着像是夸人，但都听出来那阴阳怪气的味了......。

这话说的，花自家的钱咋还被说了呢。

狗子养了五六年了，头一回吃个完整的油饼子怎么了！

“是啊，我有钱”小老太笑呵呵的，看那说话声最大的，“我要是你，都不想活了。”

末了扭过头对儿子说，“要知道咱家狗平日里还有鸡蛋吃，那不得气得一下嘎嘣死在这。”

牛进棚本意倒不想让别人难堪，斟酌着说：“那算死得很清脆了…”

发现这老太婆真的把这话当成夸奖，边上的人就不说了，眼珠子咕噜噜的盯着人看。

徐春娇奔香味去的，有一个摊位卖的腌制过的板油馅和虾仁馅的包子。

一屉二两，有十四个小包子。

板油馅的两块五一斤......。

算是相当贵了，普通包子一对是一毛钱，还是猪肉口味的。

也不知道馅料什么配方，那香味是真的香。

早饭倒是都吃了，但寻常人家，而且起得又早，肯定都是煮一锅稀饭，搭上筷子放上几颗鸡蛋，稀饭熟了鸡蛋也跟着闷熟可以上桌。

酸菜，缸豆，荞头，腌萝卜丝啥的咸菜也都是现成的，唏哩呼噜下肚就出发了，讲究一个肚子饱了，但是嘴没饱…

好不容易出一趟门，而且包子好吃又能管饱肚。

其实收购荔枝的得离省，时间紧凑得多。

李知青和徐家栋是奔着今天晚上到羊城去的，刚才一路上都还叨叨时间紧凑，这会也情不自禁的跟着排起队来......。

排他们前头的一个老婆子碎嘴子好一会了，一直在教摊主咋的和馅。

直叨叨甭管是包子馅还是饺子馅料，纯肉的都不好吃。像白菜肉馅，萝卜肉馅的，肉多了会把皮撑破的。

还有那肉丸子，一定得活一点淀粉进去，外面再锅一点馒头屑，要么就放点豆腐口感好，反正啥肉馅都不能是纯肉的。

讲究纯肉的要么不讲究吃，要么不会吃…

摊主也无奈啊，他整个板油纯肉馅的包子怎么就得听那么长的说教啊。

人有点担心的看着后排队的。

老大姐的话毒，一下子把排队准备买包子的人全给得罪了。

徐春娇‘唉’了声，自言自语说：“你那都是没钱人的吃法。”

那老大姐走时，表情还带着破防。

徐春娇相当自在，再喊摊主来两屉包子带走，又远远喊刚才那油饼摊子的，要六个大油饼子。

母子两等会还要额外去一趟学校。

昨儿已经说好了的。

今儿得顺带给牛建国和牛建军送米和送生活费。

小老太这趟回来也还没见着两个孙子呢…

因为还早直接上的学生宿舍。

一二年级就住宿的小孩也有十几个，身高都没有晾衣架高。

大早上的取衣服得一个孩子托举另外一个孩子，再加上撑衣杆才刚刚好够得着。

牛进棚赶紧放下米去搭把手......。

取下来的衣服瞅一眼都不算洗干净了，领口和袖子还黑着呢。

牛建军住校主要还是为了方便去体校训练。

黄水仙一个星期一般会有三天接孩子们去船厂家属楼住一住。

牛进棚也会去学校看看侄子们，可这会也有一股心酸涌上心头。

“二叔！奶奶！”

牛建军激动的声音是往后边来的。

小孩身后跟着郭教练，碰上面就直叨叨昨儿练习晚了就让孩子在家里睡。

牛进棚抽出六块钱给侄子，“这星期的生活费”

又拍拍米袋，“二叔现在就把米搬去食堂。”

以往牛建军都会吆喝自己来，这会实在是太稀罕老太太，应了声没动弹。

郭教练正好跟老太太说事，：“下星期我就带建军出发去参加比赛，路费还有伙食费啥的按着标准，这一趟可能要花费三十块钱。”

徐春娇说成啊，扭头就从手腕上的小布袋里掏三张大团结，惹得郭教练忙说不是催着交钱，就是碰上面了说一说而已。

人到底也还是把钱给收了，还得感慨投胎是个技术活，那孩子托生到个家底子强的窝。

摸着心窝子说，不是什么家庭都能随随便便一下子拿出三十块钱来的。

有天赋的多了去了，但不是每一个家庭都有托举孩子的能力，所以才说都是命啊。

这年头哪怕是初中生住校，一个月能有五块钱生活费都是家底子好的。

体校穷人家多，学生几乎都是带米带菜。

菜就是一瓶凉拌萝卜丝或者其他咸菜，一瓶就是一个星期的量。

夏天热菜容易坏，撑到周三周四，瓶子里头就长白毛毛…...

家里头有钱的时候会给个五毛一块钱，没钱的时候一分钱都没有。

牛建军身子骨一直很好，瞥这生活费，一个星期天天吃肉是没问题的。

正主这会小小声跟亲奶奶蛐蛐，叨叨班级里有个同学天天嚷着吃不上饭家里穷。

他跟其他同学每天都多挪出一把米，结果那同学每次打米蒸饭都会掉好多米。

“我说得把饭盒放在米袋子里勺才行，他还让我别管，掉在地上的米也不捡起来”

“咱家又不种地，米都还得花钱买。”牛建军一脸肉疼，“现在我都不给他凑米了。”

郭教练听得嘴角直抽，这孩子对自家的家底子真是没一点自觉啊…

大清早的，郭教练也得问干啥来了。

徐春娇随便嘴了一句送狗子呢。

牛建军之前比赛时，老牛家也是全员到场，惹得当教练的都得寻思一句，爱扎堆是不是这一家的特色。

徐春娇还真没说谎。

这进公家单位没那么轻松吧，说进就进？

人就想跟去瞅瞅实际情况。

送狗之前还得去一趟初中。

这会在小学就能听见初中学校上早自习的铃声。

还有个当哥的没瞧呢。

到了目的地

牛进棚站在教室门口瞭望，瞅见侄子了就眨巴眼，眼神示意出来。

牛建国放下书本从后面蹦蹦跳跳的出来，老黄牛一样的烟嗓开的口：  “二叔！”

吓了一跳的牛进棚：“.….”

牛建国瞧见了许久不见的亲奶奶，高高兴兴的拔高了音量，公鸭嗓似的喊了一句，“奶奶！”

几个月前离开家时，依稀记得大孙子还是奶音的徐春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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