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颜姳岁正在调息，房门被轻轻推开。

  容思年抱着被褥站在月光里，“师尊，弟子……怕黑。”

  漏洞百出的借口。但颜姳岁只是拍拍床榻，“过来。”

  少年安静地躺在外侧，浑身紧绷。直到颜姳岁呼吸变得绵长，他才小心翼翼靠近，鼻尖轻蹭她散落的发梢。

  魔族的夜视能力让他清晰看见她脖颈处的血管。这么脆弱，只要轻轻一咬……

  “不睡就起来修炼。”颜姳岁突然开口。

  容思年僵住。

  “你体内魔气躁动。”她翻身面对他，“要疏导吗？”

  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在两人之间。容思年突然发现，颜姳岁右腕内侧有道浅浅的牙印——像是被什么小兽咬的。

  “师尊这里……”

  “小时候被狗咬的。”颜姳岁轻笑，“特别凶的小狼狗。”

  容思年莫名心头火起。他鬼使神差地低头，在那牙印上重重咬了一口。

  “……！”

  新鲜血珠渗出的瞬间，少年瞳孔彻底化作竖瞳。魔族标记伴侣的本能几乎击溃理智，直到颜姳岁捏住他后颈。

  “属狗的？”她声音里带着刚醒的沙哑，“躺好。”

  灵力如春风般涌入经脉，容思年却浑身发抖。太温柔了，温柔得让他害怕。前世他堕魔时，灵力疏导如同刮骨，哪会像现在……

  “小殿下，反派大大黑化值波动异常。”

  颜姳岁假装没听见识海里沧沧的提醒。她看着少年在舒适中渐渐放松，最后蜷在她身边睡着，像只终于找到巢穴的幼兽。

  窗外雨声渐起。

  暴雨持续了七日。

  第七天夜里，颜姳岁被沧沧的声音惊醒，“小殿下！反派大大正在后山！”

  水镜术映出的画面让她瞳孔骤缩——容思年跪在血阵中央，胸口插着把骨刀，而阵外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袍人。

  魔界左使！

  颜姳岁御剑冲到后山时，血阵已启动大半。

  “……少主何必挣扎？”左使的声音混在雨里，“您觉醒在即，再不回魔界……”

  “滚。”容思年咳着血冷笑，“告诉那老东西，我宁愿死在这……”

  剑气突然斩裂血阵！

  左使惊愕回头，正对上颜姳岁杀意凛然的眼睛。

  “我的徒弟。”霜华剑架在他脖子上，“轮不到别人替我管教。”

  “颜长老？”左使突然诡笑，“您可知他真实身份是……”

  “魔皇私生子？”颜姳岁一剑劈碎他的面具，“我知道的比你多。”

  趁左使震惊之际，容思年突然暴起，骨爪贯穿对方的胸膛，“想动我师尊者，死。”

  暴雨冲刷着血迹。颜姳岁扶起摇摇欲坠的少年，发现他心口魔纹已蔓延到锁骨——这是即将彻底觉醒的征兆。

  “为什么拒绝回去？”她轻声询问。

  容思年染血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因为……”

  惊雷炸响，他的告白被淹没在雨声中。

  颜姳岁只看见他的嘴唇开合，却听不清内容。但沧沧提供数据的光屏上，容思年的黑化值正在疯狂下跌，最终定格在——

  30%。

  容思年觉醒的征兆越来越明显。

  魔纹从容思年的锁骨蔓延至颈侧，在苍白的皮肤上勾勒出妖异血痕。

  颜姳岁每次替他疏导灵力时，都能感受到他体内翻涌的魔气——冰冷、暴戾，却又在触及她灵力时乖顺得不可思议。

  “小殿下，玄天宗即将开启百年秘境。”沧沧突然提醒，“原剧情里容思年就是在‘双生谷’被秦暮雨种下情蛊。”

  颜姳岁指尖一顿，正在誊写的符箓“嗤”地燃起蓝火。

  “师尊？”容思年端着茶盏站在书房门口，见状快步上前，袖中滑出块冰晶瞬间扑灭火苗。动作行云流水，哪还有半点“废物弟子”的笨拙。

  颜姳岁注视他流畅的施术手势，突然莞尔一笑，“明日秘境试炼，你跟我一组。”

  瓷杯在容思年手中裂开细纹。

  前世双生谷是他命运的转折点——秦暮雨假装受伤，骗他服下情蛊；颜姳岁为救叶萧，将他独自扔在妖兽巢穴。

  “弟子……”他垂眸掩饰眼中戾气，“修为低微，恐拖累师尊。”

  “无妨。”颜姳岁起身，突然伸手拂过他颈间魔纹，“这个，我会帮你遮掩。”

  她指尖所过之处泛起淡金光芒，魔纹渐渐隐没。容思年呼吸发紧，这分明是……上古禁术“隐灵诀”。

  “师尊怎会魔界秘法？”

  “藏书阁三层左数第七个暗格。”颜姳岁眨眨眼，“下次偷看记得将东西放回原位。”

  容思年耳根骤红。他前日确实去翻过魔族典籍，但明明用了隐身符……

  “沧沧，年年的心跳又过速了。”

  “建议小殿下停止撩拨反派大大，黑化值虽降至30%，但杀意转化成的爱欲值更加危险。”

  双生谷入口处霞光漫天。

  三百弟子集结时，颜姳岁明显感觉到无数视线黏在容思年身上。自从那日她当众“承认关系”，关于“颜长老与废物徒弟不得不说的秘密”的流言已衍生出十八个版本。

  “秘境内禁止私斗。”玄明子严肃地扫视众人，目光在容思年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各组持传送符……”

  “且慢。”

  轻柔女声传来，秦暮雨一袭鹅黄罗裙翩然而至，“弟子来迟，请宗主恕罪。”

  颜姳岁眯起眼。原剧情里本该在此时出场送药的秦暮雨，今日发髻间多了支血玉簪——魔器“噬心”的伪装形态。

  “小殿下，检测到情蛊能量波动。”

  颜姳岁突然揽住容思年肩膀，“走了。”

  传送阵光芒大作，天旋地转间，容思年下意识反手扣住她手腕。再睁眼时，眼前竟是漫天绯红的花海。

  双生谷禁地——情花塚。

  “……传送出了问题？”容思年警觉地环顾四周。前世这里明明是叶萧与颜姳岁来的地方。

  “嘘。”颜姳岁突然捂住他的嘴，“有人。”

  花丛深处，秦暮雨正与黑袍人低语，“……确定情花王会在今日绽放？”

  “魔皇陛下要的不仅是情蛊。”黑袍人递出个琉璃瓶，“还有他亲生儿子的……”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容思年瞳孔骤缩，那个琉璃瓶他认得——魔界至宝“锁魂盏”，专门抽取至亲血脉的灵魂。

  “小殿下，秦暮雨有些不对劲，你一定要当心！”

  颜姳岁却盯着秦暮雨发间的玉簪。前世容思年就是被这玩意捅了个对穿，临死前还死死攥着要送给她的海棠绢花。

  “换个位置。”她突然把容思年推到身后，自己暴露在摇曳的花影中。

  几乎同时，秦暮雨猛然转头，“谁？！”

  情花王就在此刻绽放。

  漫天红雾轰然炸开。

  颜姳岁只来得及给容思年套上防护罩，自己却吸入大片花粉。热流瞬间窜遍四肢百骸，眼前景象开始扭曲——

  “师尊！”

  容思年的声音忽远忽近。她感觉自己被抱起，冰凉的手指探向她脉门。

  “情花毒……”容思年声音发颤，“弟子这就……”

  “别动。”颜姳岁攥住他的衣领，“这毒……要两人……”

  原剧情的设定浮现在脑海：情花毒需道侣双修可解，若强行运功逼毒，中毒者会经脉尽断。

  容思年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额头抵着她的肩窝，呼吸凌乱，“师尊……忍一忍……”

  灵力突然涌入灵台，颜姳岁惊觉他在用魔族秘术替她转移毒素！

  “你……”

  剧痛让容思年闷哼一声。情花毒对魔族伤害加倍，他颈间魔纹开始渗血，却仍死死抱着她不放。

  “沧沧……解毒方案……”

  “经检测，肢体接触可缓解症状。”沧沧的声音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建议小殿下和反派大大十指相扣。”

  颜姳岁艰难地抓住容思年的手。

  指尖相触的瞬间，少年如遭雷击。他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被更用力地握住。十指交缠，她掌心的温度烫得他心脏几乎停跳。

  “师尊有没有好一点？”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颜姳岁其实根本没有中毒——她的体质百毒不侵。但此刻容思年通红的眼尾和紧绷的手臂肌肉，让她鬼使神差地点头。

  花海忽然无风自动。容思年猛地将她护在身下，三支毒箭擦着他的脊背钉入地面。

  “找到你们了。”秦暮雨站在高处娇笑，“颜长老，中毒的滋味如何？”

  容思年背肌绷紧，魔气在周身形成旋涡。颜姳岁却按住他的后颈，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配合我。”

  下一秒，她“虚弱”地咳出血，“年年……快走……”

  “师尊？！”容思年慌乱地接住她瘫软的身体，却在低头时对上她狡黠灵动的眼睛。

  电光火石间，他领会了她的计划。

  “不……弟子不会丢下您……”他演技精湛地哽咽，同时魔气已悄然锁定了秦暮雨命门。

  秦暮雨果然中计，得意地走近，“真是师徒情深啊。不过……”她突然拔下血玉簪，“魔皇陛下更想要活的！”

  玉簪化作长剑刺来的瞬间，容思年怀中突然爆出刺目金光——

  “铮！”

  霜华剑贯穿秦暮雨的肩膀，将她死死钉在岩壁上。本该“中毒昏迷”的颜姳岁缓步走来，指尖挑着那支玉簪，“魔界情蛊？”她轻笑，“不如试试这个。”

  簪尖反转，狠狠刺入秦暮雨的胸口！

  “啊——！”

  惨叫声中，颜姳岁拽着容思年跃入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失重感袭来时，少年本能地环住她的腰身，将她严严实实地护在怀里。

  空间裂缝另一端是座水晶洞窟。

  容思年单膝跪地，怀中仍紧紧抱着颜姳岁。直到确认她毫发无伤，才脱力般松开手，“师尊早就……计划好的？”

  “从看见她发簪开始。”颜姳岁故意抬手擦去他额角的血迹，“演技不错。”

  这个动作让她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牙印。容思年眸色一暗，突然抓住她手腕，舌尖舔过那道伤痕。

  “……！”

  湿热的触感让颜姳岁脊椎发麻。少年抬眼看她时，唇上还沾着她的血，“弟子……也中毒了。”

  拙劣的谎言。情花毒对魔族根本无效。

  但颜姳岁没有拆穿。她任由容思年将她抵在水晶壁上，两人呼吸交错，近到能数清彼此的睫毛。

  “解毒……”少年嗓音低哑，魔纹在情动中浮现，“要这样……”

  唇瓣即将相触的刹那，洞窟突然剧烈震动！

  “小殿下！秘境核心暴动了！”

  无数水晶炸裂，容思年用身体护住颜姳岁，后背被碎片划得鲜血淋漓。混乱中，某块水晶映出诡异画面——

  另一个“颜姳岁”站在尸山血海之中，脚下踩着容思年的尸体。

  “那是……”容思年瞳孔骤缩。

  幻象很快消失。颜姳岁却浑身发冷——那不是原剧情，而是这个小世界的天道最初预设好的结局。

  “师尊？”容思年捧起她的脸，“您的手在抖。”

  颜姳岁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她勉强笑笑，“没事……”

  话音未落，沧沧突然焦急提醒：

  “小世界天道强行干预剧情，试图针对小殿下，小殿下当心！”

  整座秘境开始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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