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人瞳孔的焰纹像是要烧起来一般，他无声看着黎月华，等着她的后话。

黎月华晃晃悠悠起身。

“天门宗戒备森严，你却畅通无阻。当然，这也可能是你对天门宗十分了解，避开了关卡。”

“但是……”黎月华一抬手，一个金蝉从他身上飞了下来。

“我在你身上放了这个。”

黎月华是奇门遁甲的天才，哪怕是鬼面人也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

“这叫追魂蝉，你身上这个是子蝉，我手里还有一个母蝉，我可以通过母蝉看到你的方位。”

“那又如何？”

鬼面语调沉寂，但从他微动的指间看来，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黎月华继续道，“你不只是在天门宗，你一直在山巅。而能上山巅的，除了云清羽，就是你，欧阳宗主。”

“……”

-

欧阳宗主……

竟然是，欧阳宗主！

叶璃猛然睁开眼睛，看向谢肆行，“是欧阳宗主！是他！”

那日她在记忆中看到黎月华临死前说‘你赢了，但我也不会输。’

她一直以为黎月华是在跟云清羽说话，但她忘了上面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欧阳宗主！

黎月华知晓鬼面能操控她的身体，她那般决绝的自绝，就是不想鬼面人再利用她作恶。

但她不知道自己曾跟谢肆行结了生死契，又被鬼面复活，成了……叶璃。

前世今生让叶璃有些恍惚。

良久，她才看向谢肆行，“黎月华之前，我是谁？”

谢肆行正在拾掇大黑掉落的羽毛，闻言，他瞥了她一眼，“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无启族的族长。

她一直深恶痛绝的无启族，她居然是那一族之首。

她看向自己的双手，一尘不染，可不知千百年前，又有多少人因此丧生。

“不是吧小道长，上上辈子的锅你也要背啊？”

见叶璃低落的样子，谢肆行好笑道，“那万一上辈子你是个男人，这辈子你难道还要站着尿尿？”

叶璃：“……”

话不堪入耳，道理却是这么个道理。

前世已成过眼云烟。

重要的是，今生，现在。

欧阳宗主身份存疑，楚危身陷囹圄。

这一世，她不能重蹈黎月华的覆辙，她要保护她所在意的人，将这些毒瘤连根拔起！

-

叶璃离开混沌境。

她没有再去金霄门，而是回到了外门。

弟子们被泥偶悄无声息替换的事情在天门宗掀起了轩然大波。

为了排查这些弟子们有无勾结无启族，各门长老都在盘查问话，每个弟子都要提供线索。

之所以这样严格，是因为宗门大比就在两日之后。

天门宗作为五宗之首，此次的大比也在宗内。

在那之前，一定要排查清楚所有可疑人物。

接下来两日，每天都有弟子被关起来。

叶璃看着一个又一个人被拉走，一时间人心惶惶。

她看向天门宗的至高处，那人就隐藏在云雾之中，看着这与世无争的宗门，变成如今的样子。

这两日他没有再出现，甚至在她跟谢肆行离开后，他也没有任何的举动。

她绝对不认为鬼面人就这么放弃了，他一定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宗门大比的前一夜，叶璃再次踏入戒堂内狱。

短短几日，这里已经住满了人。

不过楚危住的是死狱，只有他一人。

再度见到他，叶璃的心情极其复杂。

因为黎月华的记忆，她对于楚危几百年对于查清真相还她清白的执着，也多了几分触动。

恰好楚危抬起头来，他对着安静的空气说了句。

“你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我听到你叹气了。”

叶璃顿了顿，“我暂时还没找到证据，不过你放心，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你上九幽台。”

楚危没回答，冷不防道，“这间牢房，是师父当年住过的。”

叶璃环顾，不错，这里正是黎月华最终走向绝路的地方。

哎，不对，楚危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走黎月华的老路？

“没什么比活着更大了，你得好好活！”

话音刚落，楚危一愣。

这句话，是黎月华常说的。

他的嗓音一下子哑了，“师父，你是肯认我了么。”

楚危身为门主，素日在叶璃等一众小辈面前总是冷肃严厉的。

可是此刻，他却像是一个走失的孩童一般，用一种近乎渴求的目光看着她。

或许是有了黎月华的记忆，此刻的叶璃也无法像之前那样打太极。

犹豫几秒，她点了点头。

“楚危，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腰间一紧，楚危半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腰。

“师父……”

叶璃犹豫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

-

安抚好了楚危，叶璃离开经过其中一间牢房时，突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不是别人，正是苏樱儿。

第一眼叶璃差点没认出来，个把个月没见，苏樱儿跟从前天真活泼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长久没换的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被瘦到不可思议的骨架撑起。

“苏樱儿？”

听到叶璃的声音，原本死气沉沉的苏樱儿猛然惊醒。

“叶璃？！叶璃是你吗！”

“一定是你，你的魂魄来了对不对！”

叶璃原本以为苏樱儿会跟之前一样咒骂她，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苏樱儿竟然跪在了地上。

“叶璃，我求求你，你帮我解开这契约吧，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每天都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修炼，一刻都不能停下，我真的已经受够了。”

“就算是赶我下山当个凡人都行！求求你，求你放了我吧！”

“……”

最初苏樱儿进这牢狱时，想的是要不了几天，那些心疼她的师兄师尊就会来看她。

等他们看到她的惨状，一定会带她离开这里的。

可是她错了。

清羽真人最是注重宗规，是绝对不会来看她的。

至于路子庭几人已经看穿了她虚伪的面具，根本不会理会她的死活。

不仅如此，因为之前跟刹罗如结契，为了活命，她每天都要修炼。

这里灵气稀薄，她几乎要从早修到晚，才能勉强足够供养刹罗如。

她试着找过鬼面，可她现在失了作用，尊主也将她视为一枚弃子。

连月的折磨终于逼垮了苏樱儿。

她的脸瘦的脱相，没了曾经的天真可爱，哀求的面容透出几分狰狞。

“师姐！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糊涂，想要妄图替代你，我现在都还给你！”

“我把师尊还给你，还有大师兄！”

“呵。”

一声轻笑。

叶璃看向苏樱儿，“你觉得那些人还值得我要吗？你喜欢，就都留给你好了。”

她没有跟苏樱儿闲聊的时间，更何况，她变成这样，就是对她最好的报应。

可就在她要离开之际，背后的苏樱儿突然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句。

“我知道尊主的计划！我跟你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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