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的御龙卫，没有人动。

虞帝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动。

周围很多人举着火把，一眼看去，脸上全是震惊与失望。

一国之君没有任何原因便残害忠良，这说出去谁信？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外响起：“陛下，您莫不是疯了？这是平南侯，是替您平定了南夷，如今又抄了北夷老巢的白卿宁，她是功臣，是纯臣，不是您的敌人。”

声音落下，赵国公缓步而入，脸上全是悲痛。

“陛下，您要是觉得她功高盖主，你就给她指婚，让她回归家庭，有功之臣理应享受尊荣，这样一来，便没有人会怀疑您不是千古明君，如今您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扬言要杀她，来日史书之上，您就不怕写您昏庸无能，没有容人之量吗？”

虞帝呵了一声：“史书？史书向来由胜利者书写！今日她死，史官的笔自然向着我，今日若是朕死，史官的笔亦会向着她！怪只怪她太优秀！朕才是全天下最优秀之人！万民只能景仰朕！她夺了朕的荣耀就该死！来人！动手！动手！”

“我看谁敢！”白卿宁怒喝一声，“你们是御龙卫！不是谁的私兵死士！你们的职责是保护大虞皇帝的安全，并不包括替皇帝残害忠良！”

御龙卫等人面面相觑，是啊，他们是御龙卫，他们的职责仅仅是保护皇帝的安全，并不包括替他残害忠良啊！

虞帝大怒：“白卿宁今日必须死！等她死后，朕再跟你们好好算账！来人！”

四周屋瓦上突然冒出许多黑衣人，他们人手一张弓，每张弓都拉得很满，每一支箭的箭头，都对着白马背上的白卿宁。

她即将被乱箭射死。

“我白氏一族，世代忠良，我白卿宁，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不想最后竟要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简直荒谬！荒谬啊！”

白卿宁哈哈大笑。

笑声何等的悲凉，悲壮！

周围的人都红了眼，赵国公上前一步：“女侯——”

“国公爷，本侯说过日后会对您四个曾孙视如己出，护佑他们一生，如今本侯要食言了。”

她张开双手，慷慨赴死：“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白卿宁，还有后来人！”

白卿宁闭上眼，“既要我死，那我便死，只希望陛下能做回一代明君，放过我白氏其他族人！本侯也愿天下的武将，不用经历我白卿宁之痛！”

“祖父！父亲！阿宁来了！”

虞帝正要下令放箭，白家的大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白老太君大步从里头走了出来。

虞帝这才发现，镇国公府的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了。

老太君穿着诰命夫人的衣裳，发丝梳得一丝不苟，她走到台阶前，沉声道：“陛下，是我教孙无方，让她太过出挑，让她太过优秀，让她碍着了陛下您的眼，请您先赐死老身吧！”

而虞帝哈哈大笑，挥手下令：“那便如老太君所愿，放——”

“箭”字还没落下，虞帝便瞳孔一缩，因为白卿宁手上的剑，不知什么时候落到了他的脖子上！

“白卿宁，你果然要谋反！”

白卿宁一脸悲哀：“陛下，微臣先前嚷着不服，那也只是一时意气，刚才也已经表态愿意乖乖服诛，请你放过我的家人。可您呢？您做什么了？您要射杀我的祖母！”

“我白卿宁一个人死无所谓，但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凭什么死？”

“请各位给本侯做个见证，今日是虞帝要先灭我白氏一族，我白卿宁才不得对他不敬，若我今日死了，史书如何写，我也顾不上了，若我侥幸活下来，史官要抹黑我，还请今夜在场之人替我辩一辩！”

赵国公沉声：“平南侯，老夫给你作证，是皇帝因为一己之妒要杀你！”

“老夫也给你作证！”骠骑大将军从一所民居内出来，他排众而入。

“还有本官！”这是京兆尹大人，他从另一间民居出来。

“还有我！”

苏副统领站出来，“在下乃南衙禁军副统领，一年前奉皇命随平南侯前往北夷任监军！在在下出京之前，虞帝曾给在下下了绝杀令，要苏某在白卿宁平定北夷的第一时间杀了她！

可是陛下，臣亲眼见证了平南侯的骁勇与忠义，又如何能做出诛杀功臣之事？故今日站出来，请陛下降罪！”

“还有我，御龙卫的柳七！”柳七沉声，“在下也接到了与苏副统领同样的密令！”

还有许多朝臣从两边的民居出来，加入到支持白卿宁与声讨虞帝的行列。

“平南侯就算今日对皇帝有任何不敬，那也是被逼的！平南侯为国为民而战，如今她是为自己的亲人而战！为了世上再无忠臣受冤屈，我等愿意为平南侯作证人！”

“我们老百姓都看到了也听到了全程，也愿意替平南侯你作证！平南侯，你保家卫国，不负万民，如今你为亲人而战，亦是好样的！”

“平南侯，干掉他！”

“虞帝德不配位，这大虞就得换一个皇帝！”

“皇帝轮流做，今日到白家！平南侯，干他！”

一声又一声的民愤，让虞帝又急又怒，他却不敢大叫，因为他脖子上架着一把长剑！

“反了反了！你们真是要反了！”

“白卿宁！你个叛将！”

“朕就不信你敢杀朕！”

“放箭！放箭！”

一支箭咻地往老太君面门袭去，被附近的人挥落。

又一支箭放过去，又被其他人挥落。

见连放两支箭，白卿宁都不敢对自己做什么，虞帝放心了，他嘲讽一笑。

他是皇帝，便是白卿宁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来杀自己，她也只敢是挟持着他，等着他给一个公道。

呵，公道，等她全家死了，他就会给一句公道！

虞帝一把将长剑推开：“所有弓箭手听令，放箭！”

箭雨咻咻地往老太君那边袭去，百姓们大叫：“平南侯，快杀了他！”

“白卿宁，你还在等什么！干他！”

“再不动手，你的祖母就要死了！你白氏族人就要死了！”

“想想你的祖母，想想你家里年幼的弟弟妹妹！”

“干掉他！掀翻这天！”

虞帝哈哈大笑：“架火弩！烧了老太君！烧了白家！哈哈哈——呃！”

他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长剑，完全反应不过来。

这是什么？他怎么了？

白卿宁背对着所有人，朝虞帝微微一笑：“皇帝轮流做，今天轮到我了，你可以去死了。”

她拔剑，再刺，再拔剑，再刺，一边哭一边刺。

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的崩溃。

而虞帝便在她这“崩溃”中，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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