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注视着白卿宁：“太子死了。”

白卿宁抬眉：“这就死了？”

“发现的时候，肚子都鼓起来了。”六皇子自顾自坐下，又注视着白卿宁，“皇后砍了三个太医的脑袋，还是没能将人救回来。”

白卿宁乐了：“你这眼神，是把我当凶手了不成？”

“凶手是七皇子的母妃，兰妃。”六皇子淡声，“先前七皇子险些落水，为你所救，底下人说一切只是意外，兰妃不信，认定是皇后所为。

恰好太子落单，她便出手了。手法粗糙，最多明日便会查到她身上。”

兰妃谋害了太子，兰妃会死，皇后也不会放过七皇子。

皇后手段要是狠厉些，七皇子该是活不过明天晚上。

短短三天之内死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还是太子，虞帝再冷心冷情，只怕也要心梗。

要是心梗死了，白卿宁倒是可以省些力气。

不过俗话说得好，祸害遗千年，虞帝不会这么容易就下线的——白卿宁也不乐意让他这么快就领盒饭。

白氏一族，老中青三代不知死了多少子弟，他只不过只是死一个儿子，算得了什么？

就该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江山是如何被她夺走的。

掩下情绪，白卿宁挑眉：“六皇子当如何？”

“我能如何？无非是物伤其类，不过好在我七日后便满二十，可出宫建府另过了——当然，我要是能活过这七天的话。”

“六皇子是长寿的面相，何止能活七天，再活七十年也使得。”

“我就当这是你愿意庇护我的承诺了。”六皇子一口喝光杯中茶，站了起来，“我父皇他又吐血了，朱太医在守着，倒是睡得极好，宫里乱糟糟的，我得先走。阿宁……”

他长久地注视着她，最后问，“若有一日你心愿达成，会将我摆在哪个位置？”

“他虽默许皇后绞杀你母妃，却永远是你的父亲。如今太子已死，你有他的爱宠，又有军功在身，只要稍加努力，便是名正言顺的继位者……”白卿宁回视，缓缓问，“你确定放着唾手可得的皇位不要，甘愿对我俯首称臣？”

“若我说是，你会信吗？”

“不信。”

六皇子张了张嘴，最后只是笑笑便转身从来时路走了。

孙连翊收回视线，心想，六皇子也是一个犯了傻的。

不过，一个能名正言顺当皇帝的人，真的会放弃皇位？

孙连翊觉得此事不太可能。

他说：“六皇子城府极深，阿宁与他相交，可得多留一条心。”

白卿宁点点头，并未再说什么，两人专注地下了三盘棋。

孙连翊说起自己事：“确实如阿宁你所料，我向宫里递了求见虞帝的帖子，他以政事繁忙为由给拒了，但又没拒彻底，传话的太监讲，让我好生待在长安，等他空出手来，必召我入宫。”

“不愿意重用你，但又扣着不许别人重用……这操作果然很虞帝。”

“这几日我在长安各处转了转，寻到了一个清静的地方……”孙连翊说，“阿宁，我打算开个书院，专授兵法，你觉得如何？”

“那必是大虞之福。”

两人相视一笑。

下完棋，两人便商定了接下来的一些行动方案，两人都是行动力超高之人，孙连翊走的时候，许多细节都敲好了。

孙连翊住得离这里不远，他带了护卫来，白卿宁不放心，令朱锏亲自护送他回去。

朱锏走后，赤缨不由得摇头：“六皇子来回都翻窗子，女侯你一句关心都没有，孙先生光明正大走大门，你还让人暗中相护……若是知道女侯你厚此薄彼，六皇子怕是要怄死。”

“阿翊是挚友，六皇子只是盟友，能一样？”白卿宁答了一句，站起来，“赤缨，祖母睡了吗？”

“应是还没有，不过就算是睡着了，女侯若是去找，老太君也是很欢喜的。”

老太君还没睡。

不知为什么，她心有些乱。

白卿宁送给她的珍珠她不舍得取下来数，于是就让人送了盘豆子过来，白卿宁来的时候，老太君正在数豆子。

白卿宁淡笑着进去：“祖母可数好了？”

老太君听到白卿宁的声音，那纷乱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她让人将豆子撤走，让白卿宁到自己身边坐下：

“这么晚过来寻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白卿宁便将太子落水溺亡的事简单提了一句，老太君胆战心惊，紧紧握住她手：“这好好的赏花宴，怎么到后头竟出了人命？阿宁，此事不会影响到你吧？”

“不会。”白卿宁回握过去，“怕您多想，孙女便过来跟您讲一声。祖母，万事有我，我有分寸，断不会把自己折进去，更不会把白家搭进去。”

“你是个胆大的，可有时胆子也太大了些。”老太君又是骄傲又是担心，“跟你祖父年轻时候差不多的性子，但你比他聪明，他啊，要是有你这般灵活，我们白家今日，何至于此。”

在老人家的心里，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比什么荣耀更重要。

白卿宁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有时候天不遂人愿，她走到今日，其实算起来，也是被时势推着走。

将宫里的事讲完，祖孙俩聊起家事。

老太君说起白福宁，说起白小八白小九，讲起白十五和白十六……她那么多的孙辈，每个长什么样，哪个有些怎样的喜好，她一清二楚。

确实是一个很慈祥很好的老太太了。

“十五和十六皮得很，整日拿着条棍子缠着家里的护卫，老身看呐，这家里的所有孩子，日后都跟你一样咯。”

“都跟我一样，祖母你就不需要操心呀。”

“哪能不操心，要是都像你小时候那样，七八岁就天天不着家，那我们这白家就成旅店了，都没几个人还记得我这老婆子了。”

白卿宁扑哧一声笑了。

“祖母，舞刀弄枪没什么不好，至少有自保的能力，不过除了自保能力，该学的东西还是得学起来。”

白卿宁跟老太君讲了孙连翊即将在长安开书馆的事。

“祖母，我们白家的族学该恢复了，君子六艺稍有涉猎便可，白家人要学的，定是要能安身立命的。”

老太君点头：“族学之事，我稍后会让族中长大他们择个良辰吉日重新开学，至于安身立命的本事……阿宁是想让孩子们去向孙先生学兵法？你想让所有人都成为兵法大家？”

“若有可能，我是这么设想的。”

“如今白家已经是万众瞩目，若是族中子弟再人人习兵法，只怕会令人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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