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奇怪。朱莉和丈夫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布鲁诺显然起了疑心。“有多少人醒着？”布鲁诺问本尼。

“皮耶罗、唐娜、艾丽斯和卢卡正用枪指着他的脑袋。”本尼回答，把猎枪枪管搭在肩上，“我让其他人也准备好枪，以防万一。”

“好吧，我去见他。希望只是我多疑。”布鲁诺把手放在本尼肩上，“我把妻子托付给你了，我的朋友。”

“好……好的！”本尼立刻紧张起来，认真地说。

“别拿这种事开玩笑。”朱莉轻轻责备丈夫，但他摆了摆手，朝营地的正门走去。

她看着本尼，他尴尬地动来动去。“对不起，夫人。我不太擅长这些。”

“本尼，别再叫我夫人了。”朱莉无奈地说，“你在这儿三年了。我觉得你可以直呼其名。”

“等朱莉娅长大接手农场之前，我还是会叫你夫人。”

生物学家摇了摇头，回到她的花园。

核武器和瘟疫摧毁了西海岸，朱莉希望引入这些新物种来对抗环境污染。根据她的预测，只需五年就能将意大利的空气和土壤净化到灾前水平……十年就能消除人类工业活动所造成的破坏。

假以时日，整个地球将变成一座花园。

“我永远无法习惯这种景象。”本尼看着她用能力催熟小麦，“我不信教，但……这让我怀疑上帝是否真的存在。”

“这不是上帝的杰作。”朱莉回答。她听到一声闷雷，以为暴风雨要来了。但天空晴朗无云，很奇怪，“只是一个聪明却扭曲的头脑搞的实验。”

她找不到其他解释。上帝不会如此残忍，创造出机械师这样的怪物，并将他们释放到世间。

突然，一道闪电击中了农场。

一道深红色的光芒闪过朱莉的视野，仿佛雷声就在她面前炸开。她听到一声巨响，直接从入口处传来，农场随之震颤。

她转过身，等视力恢复正常，只见农场的正门所在之处出现了一个燃烧的大洞。

“布鲁诺！”朱莉立刻惊慌起来，在本尼阻止她之前冲向入口。农场的警报系统启动，发出攻击警报，烟雾弥漫开来。

当朱莉走近时，眼前的景象让她毛骨悚然。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人们炸飞，穿过农场的防御工事，力量大得足以将他们撕成碎片。尸体散落在地上，惨不忍睹。朱莉几乎认不出唐娜了，她的大部分身体已经被烧焦。皮耶罗的头不见了，朱莉只能通过他标志性的蓝色衬衫认出他，现在衬衫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而布鲁诺……布鲁诺也在其中。

他被分成了两部分。

一道闪电将她的丈夫炸飞穿过大门，撕成了两半。

朱莉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农场陷入了彻底的混乱。警卫们拿着武器冲向缺口，非战斗人员则逃进房子。深红色的闪电从烟雾中迸发，分叉并绕过角落。闪电击中每个人的心脏或引爆他们的头骨，瞬间将其杀死，然后继续传播。

朱莉眼睁睁地看着八个相识多年的人在瞬间死去。

另一道更强大的闪电击中了农场的主屋，震碎了墙壁，整座房子燃起了大火。“我们得撤离，夫人！”本尼大喊，抓住她的胳膊。

“朱莉娅，”朱莉惊慌失措，“朱莉娅在谷仓里！”

一个象牙色的身影从黑暗和烟雾中浮现，走进农场。他的眼睛散发着深红色的光芒，目光所及之处，闪电便劈向任何人。

有那么一瞬间，朱莉以为是宙斯本人降临人间。因为这个男人，这个基因改造人，与那位古代神祇有着惊人的相似。他身材高大，肌肉发达，将近两米高，留着长须，梳理整齐的头发上戴着一顶金色桂冠。他看起来正值中年，兼具老者的智慧和壮年的力量。

入侵者的整个身体仿佛象牙雕像。他的头发、皮肤，甚至眼睛都是不自然的白色。只有他的古代托加袍、凉鞋和桂冠是普通材质。

也许他的身体被转化成了一种外星合金；也许这是一种停滞效应，将他的身体冻结在时空之中。不管怎样，他双手背在身后，像一个征服者俯视着他的新领土。

然后，他注意到了朱莉。

本尼立刻挡在她面前，用身体护住她，同时举起枪。“躲在我后面，夫人！”

象牙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俩。这让朱莉想起秃鹫俯视着一只垂死的骆驼；想起一个杀手在给予致命一击前戏弄他的猎物。

“朱莉·科斯塔女士？”他注意到朱莉后问道。他的声音低沉，充满威势。

“你到底是谁？”本尼愤怒地咆哮道。

“朱庇特·奥古斯地。”男人回答。

“你竟敢用神的名字自称？”本尼大喊着，端起猎枪冲向基因改造人，近距离开火。换作常人，这一轮齐射足以将其撕成碎片。

然而，子弹击中他的胸口后被弹开了。

“不。当然不是。”

象牙人用左手反手一挥。手指像铁剑穿过纸张一样穿透了本尼的身体，血肉和骨骼在接触象牙人的手指时变得像泥土一样脆弱。这一击将本尼的头骨从身体上扯了下来，瞬间杀死了这位农民。

“我就是神。”

朱莉惊恐地僵在原地，看着这血腥的一幕。

这位生物学家已经对鲜血和暴力有些麻木了，她从未见过如此随意的暴行。这个男人杀害她的朋友就像拍死一只苍蝇一样随意。

现在，这个  象牙变态正盯着她。

他能操控闪电，还拥有某种形式的超级力量。疯子？

不。不是疯子。尽管他自负地吹嘘，但朱莉在这个恶毒男人的眼中看不到一丝疯狂。没有对其他基因改造人鲜血的渴望。她只看到傲慢和对人命的冷血漠视。

“跪下。”他命令道。

朱莉被复仇的怒火驱使，冲向这个可恶的男人，将左手按在他的脸颊上。他没有阻止她，任由她激活能力。

尽管她从未将能力用于进攻，但这次她要为这个怪物破例。她要让他的DNA分解，摧毁他的器官。让他付出代价。

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反馈。

这个东西对她的能力毫无反应。他甚至不被视为生命体。

“这是命令。”男人说着，举起手做出空手道劈砍的姿势，目标是她的左肩。

朱莉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就像切黄油一样切开了她的身体，这一击砍断了她的手臂，将她掀翻在地。一股比她以往经历过的任何疼痛都要剧烈的剧痛传遍全身，鲜血从血管中喷涌而出。她痛苦地尖叫着，身体变得麻木而冰冷。

“真可悲。”怪物说，语气中没有一丝遗憾，“如果你懂得基本的礼仪，我或许会让你活下去。我并不喜欢杀害被选中的人。尤其是一位年轻的寡妇。”

“为什么……”朱莉挣扎着，对抗着疼痛和震惊，“你想……自己拿走这些作物吗？”

“作物？”奥古斯塔瞥了一眼她的花园，挑起眉毛，“那些有什么用？”

他……他不知道？那为什么？

为什么？

“回答我。”凶手命令道，甚至不屑看她一眼。在他眼里，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它们……”朱莉的思绪突然转向熟睡的朱莉娅。如果她能分散这个怪物的注意力，也许……也许她能逃脱，“它们能在……有毒和放射性的环境中生存……它们能……养活所有人……帮助我们拯救……拯救所有人……你有……”

“能养活所有人的作物？”他突然饶有兴致地看着花园。

如果……如果这些作物能存活下来，那么……

“与我无关。”奥古斯地用柔和的声音嘲讽道，眼中闪烁着电流。

他用深红色的闪电轰击花园，将其付之一炬。

朱莉花了数年心血培育的小麦、玉米，所有经过基因改良的作物……所有的努力瞬间化为灰烬。

在目睹丈夫被活活烧死的恐怖之后，朱莉以为自己不会再尖叫了。但她还是叫了出来。她绝望地尖叫着，看着希望的种子在火焰中灰飞烟灭。

“未来通过药剂向我展现。”象牙人陷入沉思，“在那些未被选中的人无法承受力量时，只有我充分发挥了它的潜力。这证明了命运对我的青睐；在这场考验淘汰掉不合格者后，我们注定要统治地球和新人类。”

他终于屈尊俯视朱莉，他高大的身躯将她笼罩在可怕的阴影中。

“要我说，”奥古斯塔用柔和而平静的语气说，“这个星球被颠覆的次数还不够多。”

“为什么？”朱莉问道，她恳求得到一个答案，挣扎着对抗失血和彻底的绝望，“我们……我们对你做了什么？”

象牙人暗自笑了笑，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但他还是回答了她的请求。“从前有一只狐狸，永远抓不到，于是国王派了一只注定能抓到猎物的狗去追它。朱庇特看到了这个悖论，于是将两只动物都从世上移除，把它们变成了星座。”

“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就是原因。”奥古斯塔满意地瞥了一眼她死去的丈夫，“我就是朱庇特，在消除世界上的悖论。不可阻挡的力量不能与不可移动的物体共存。”

一个刀枪不入的人无法容忍一把能切割任何东西的刀。

这个残忍、冷酷的怪物杀害了她的丈夫，一个从未伤害过任何人的善良之人，仅仅因为他可能有一天会成为威胁？

“你害怕……”朱莉怒视着他，“你这么害怕死亡？”

奥古斯塔眼中闪过骄傲的怒火，他双手举过朱莉的头顶，握紧成拳。他的脸上不再是虚假的神圣宁静，而是地狱般的恶魔般的愤怒。

他像锤子一样将拳头砸向朱莉的头骨，一切陷入黑暗。

奥古斯地花了几分钟在农场里搜寻幸存者。科斯塔女人的鲜血从他的手上滴落，将他象牙色的皮肤染成了红色。

他见到人便用闪电  杀死。男女老少无一幸免。他从在卡莫拉的日子里学到了这个教训：不要留下任何活口。

没有人，就没有麻烦。

此外，他花了大量资源树立良好的声誉。没必要让其他人用麻烦的故事来搅乱他的计划。

这位基因改造人并不享受这场屠杀。他只是在保护自己的家族免受未来的报复。据他所知，奥古斯地或许是无敌的，但他的亲属不是；即使他们都服用了药剂，也可能会死。作为奥古斯地家族的族长，这位未来的意大利皇帝认为没有必要冒险。

但他也不后悔这场屠杀。一想到这个社区，他就感到厌恶。

基因改造人存在的意义是统治旧人类，而不是为他们服务。这场天启是对全人类的考验，一场伟大的净化，旨在清除长期毒害欧洲的腐败、懒散和自满。养活所有人只会纵容人类，阻止他们迎接挑战。

基因改造人被选中统治新世界，就像众神曾经从奥林匹斯山指引人类一样。在普通人中，只有那些通过技能和服务证明自己价值的人才能被提升。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获得药剂，成为被选中者。其他人则要活着服务并进贡。

生命应该靠自己争取，而不是被给予。

可惜那个女人没能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

清理完地面上的活人后，奥古斯塔走向谷仓，无视里面的牛和羊。这里肯定很臭，但自从服用了两瓶药剂后，这位基因改造人就再也闻不到任何气味了。他也不需要呼吸、进食或饮水。他感觉不到味觉或触觉，甚至连心爱的妻子的拥抱都无法让他感到愉悦。

甚至从那天起，他的头发和胡须就再也没有动过。

这就是无敌的代价。它甚至保护他免受其他药剂的影响，阻止他服用第三瓶。但奥古斯塔可以接受这一点。上天已经对他足够眷顾，而贪婪是神所厌恶的。

曾经，意大利人民建立了地球上最伟大、最繁荣的帝国；而奥古斯地的使命，就是带领他们重新走向辉煌。

凭借能力的指引，这位基因改造人在谷仓后面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活板门，徒手将其扯了下来。这时，他注意到科斯塔女人的一小片脑浆粘在了他的皮肤上。奥古斯塔不屑地擦去，要洗掉血迹还需要一番仔细清理。

他走下一段木楼梯，进入谷仓下方的地下室。大部分区域是卧室，用来安置社区里的弱势群体，不让他们被发现。在这个动荡的时代，这是个明智的选择。奥古斯塔无视空荡荡的房间，在唯一有人的房间前停了下来。

最后一个幸存者藏身的地方。

他慢慢地打开门，走进一间小小的儿童卧室。由于没有灯光，奥古斯塔用一道闪电激活了灯泡，照亮了房间；墙壁被涂成蓝色，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床单下。

“我看到你了，孩子。我知道你没睡着。”

奥古斯塔能感知到所有形式的电流。虽然他无法操控微弱的电流，但他能轻易感知到生命体的存在。流经他们神经的电流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这个孩子，一个不到三岁的小女孩，从床单下探出头来，被这个走进她卧室的陌生男人吓坏了。她的眼睛像海洋一样湛蓝，头发是棕色的。

奥古斯塔打量着这个孩子，认出了她与之前受害者相似的面部特征。墨丘利曾警告过他，科斯塔夫妇有一个女儿，但没想到她这么小。

“嘘……”奥古斯塔说着，坐在床边，“你父母怀上你时，他们有超能力吗？”

女孩吓得不敢出声，一句话也不说。但当奥古斯塔检测到她体内奇异的电流流动，与普通人截然不同时，他认出她是个基因改造人。一个第二代被选中者。

“如果你有哪怕一点点可能继承到你父亲的能力，”奥古斯塔说着，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我就不能让你活下去。”

女孩开始哭泣，基因改造人用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这会很快。他只需用闪电将她活活烧死，或者拧断她的脖子。一个瞬间的、仁慈的死亡。如果让她活下来，她肯定会履行职责，为父母报仇。

最好现在就杀了她，以免后患。

然而，当他看着这双蓝色的眼睛时，这个暴徒不禁感到一丝羞愧。这种陌生的感觉不应该出现在他心中，但他无法将其抹去。

“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女儿。”奥古斯塔承认，泪水顺着女孩的脸颊滑落，“她有和你一样的眼睛。”

奥古斯塔并不忌讳杀害孩子，除非是自己的孩子。当这个女孩看着他时，他感觉自己仿佛要掐死自己的亲生骨肉。即使他用手遮住她的眼睛，也无法减轻这种感觉。

仔细想想……他的副手兼好友马尔斯最近跟他提过一个问题。这个孩子或许能轻易解决这个问题。也许这是上天的暗示。

神是残酷的，但他们也会展现仁慈。

“我不会杀你。”

奥古斯塔轻轻地将哭泣的孩子抱上楼梯，他的双手还沾着她母亲的鲜血。

“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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