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现代艺术馆的穹顶灯光将走廊切割成明暗交错的色块，程雪薇的高跟鞋声在空荡的走廊激起回响。

她忽然停步转身，耳垂上缀着的珍珠映着周蕴苍白的脸：“不是最羡慕嫉妒林艺吗？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想错过吗？“

周蕴抱紧怀里的画筒后退半步，驼色大衣蹭到墙面的金属装饰条。

她垂眸看着地砖上两人拉长的影子：“有话直说。“

程雪薇忽然欺身上前，带着迪奥真我香水的侵略性气息，指尖划过周蕴画筒上的皮质纹路：“你说一个画家要是被人说抄袭，她会如何？“她故意加重“抄袭“的发音，红唇在冷光下像抹开的血痕。

周蕴猛地抽回画筒，金属扣撞在墙上发出脆响：“还能如何？这辈子都甭想在业界混。不过程小姐，“她抬起下巴露出脖颈处淡青的血管，“我知道你憎恶林艺，但你不要拿我做挡箭牌！“

程雪薇忽然笑出声，笑声撞在玻璃幕墙上反弹成尖锐的声波。

她伸手替周蕴捋平被画筒压皱的衣领：“你怕了？韩云洲没来，一个林艺能翻起什么风浪来？“指尖刻意擦过对方冰凉的锁骨。

周蕴拍开她的手，袖口露出磨损的衬衫纽扣：“你我不同，你做了坏事，还有程家给你兜底。“她扯了扯起球的羊绒围巾，“我一个在798摆过地摊的孤女，可没有随叫随到的律师团。“

程雪薇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指甲嵌进皮肉：“你这次来巴黎画展的邀请函是怎么来的，周小姐？“她压低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需要我提醒你吗？“

周蕴瞳孔骤然收缩，远处传来安保人员的脚步声。她猛地甩开桎梏，画筒“咚“地砸在地上，几支炭笔滚出来在瓷砖上划出凌乱的黑线。

程雪薇慢条斯理蹲下拾起炭笔，丝绸裙摆铺开在冷光里：“我这里有幅《鸢尾之死》，和林艺参展的《荆棘鸟》构图完全一致。“她将炭笔一根根插回画筒，“你只需要在媒体发布会说，三年前就见过这幅画......“

“我怎么确定不会被反噬？“周蕴突然打断，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颤抖，“去年柏林双年展那个揭发者，现在还在精神病院。“

程雪薇从手包抽出发黄的拍卖图录，1945年的日期水印清晰可见：“真迹在这里，她临摹的是战前私藏版本。“她突然贴近周蕴耳畔，“更何况，你不想让全世界看看，谁才是该被捧在手心的天才？“

周蕴盯着图录上泛黑的鸢尾花，听见自己心脏撞击肋骨的声音。远处传来开幕式倒计时的钟声，程雪薇将备用房卡塞进她掌心，玫瑰香调的余韵萦绕在充满松节油味的空气里。

……

镁光灯在眼前炸开时，周蕴的手心已经沁出冷汗。

她看着台下乌压压的媒体，程雪薇特意安排的十二台摄像机正对着她，直播画面里#林艺抄袭#的词条正在热搜榜上疯狂攀升。

"三年前我在纽约苏富比..."周蕴的指甲掐进掌心，背好的台词突然变得黏腻沉重。余光瞥见侧门闪过柏青的衣角，那位年轻策展人正护着林艺往后台走，林艺苍白的脸在闪光灯下像张被揉皱的宣纸。

"周小姐？"法新社记者突然发难，"您说见过原画，能描述具体细节吗？"

周蕴的睫毛颤动如垂死蝶翼，程雪薇塞给她的拍卖图录就揣在口袋里。

她刚要开口，大屏幕突然跳转——竟是程雪薇昨夜在酒店走廊与她交易的监控视频！

画面里程雪薇将发黄图录塞给她的动作清晰可见，她惊恐后退时撞落的炭笔在地面划出扭曲痕迹。

全场哗然。

"伪造1945年拍卖记录，有意思。"清冷男声穿透骚动，韩云洲逆光站在展厅门口，黑色大衣肩头还沾着巴黎的夜雨。他身后四名戴白手套的安保人员推着防弹玻璃展柜，昏黄射灯下，泛黄的画布上鸢尾花舒展着战火也未能摧毁的生机。

程雪薇猛地站起身，香槟杯砸碎在大理石地面。她精心打理的卷发垂下一绺，像裂开的完美面具："韩先生带着赝品来英雄救美？"

"真迹在这里。"韩云洲抽出泛着霉斑的牛皮日记本，"柏林画廊主汉斯·费舍尔1943年的作画记录，每幅画背面都有隐形火漆印。"他转向呆立的周蕴，"你口袋里那本图录，第三页水印缺了盟军反攻时特有的硫磺纹——程小姐用二战纪念邮票做旧，可惜没算准年份。"

林艺突然挣脱柏青冲上台，指尖抚过玻璃柜里斑驳的画框："这是大师临终前..."她哽咽着掀开《荆棘鸟》背面，紫外线灯照出与真迹完全相同的火漆纹路，"他用茜草汁调的颜色..."

直播间弹幕瞬间反转，#程雪薇伪造证据#空降热搜。周蕴踉跄着后退，袖口崩飞的纽扣滚到程雪薇高跟鞋边——那是她大学时寒冬在798摆摊时，林艺悄悄缝在她袖口的备用纽扣。

"安保！"韩云洲突然厉喝。

程雪薇的手袋里掉出微型信号***，正是方才切断直播的元凶。她精心养护的美甲在挣扎中劈裂，迪奥真我的香气混着歇斯底里的尖叫："你们根本不懂！当年美院选拔赛..."

"你因为嫉妒在林艺颜料里掺松节油的事，需要重提吗？"林烨举着手机走进来，屏幕上是泛黄的校方处分记录。他西装皱巴巴的，袖口还沾着从慕尼黑赶回时蹭到的机油——为了追查失踪的拍卖行档案员，他在高速公路服务区蹲守了整整两天。

周蕴突然笑出声，笑着笑着咳出泪来。她扯下颈间起球的围巾，露出锁骨下方未愈的烫伤——那是她为了这张邀请函陪睡留下的。

防弹玻璃映出她扭曲的脸，多可笑啊，她拼命想洗掉的798地摊油彩味，此刻却比满室虚伪的松木香干净百倍。

"周蕴涉嫌诽谤，永久除名艺术协会。"组委会**的宣判声中，程雪薇被保镖拖走的背影渐行渐远。

周蕴望着林艺被记者簇拥的背影，忽然想起金城的一个雪夜，林艺把最后半块烤红薯塞给她时，围巾上沾着的也是这般温柔的玫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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