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结束后，池老夫人一脸倦色，轻声说道：“皎皎啊，祖母今日匆忙收拾，实在是乏累得很，想早些歇息了，你也回房去吧。”

池皎皎虽满心不舍，但见祖母神色疲惫，也只好乖乖点头，起身回到自己房间。

等回了寝殿，池皎皎才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墨怀之的神色。

只见他面色平静，可眼神中却隐隐透着几分不悦。

池皎皎心里“咯噔”一下，暗自思忖，难不成是自己今晚只顾着和祖母亲近，冷落了他，才惹他不快？

可念头一转，又觉得自己太过自作多情，说不定是朝堂上出了什么烦心事。

祖母的能顺利从池府出来，让池皎皎满心欢喜，情绪也异常激动，甚至觉得有些不真实。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思绪万千，怎么也无法入眠。

“你莫不是打算顶着一对黑眼圈去参加宫宴？”墨怀之原本早早躺下，却被池皎皎辗转反侧的动静扰得难以安睡，声音里带着几分清冷与无奈。

“妾……妾自然不是这个意思。”池皎皎小声嗫嚅着，声音里满是愧疚。

“那怎么还不睡？”墨怀之又问，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妾……有些睡不着。”池皎皎紧闭双眼，努力强迫自己入睡，可脑海里却像放电影一般，不断浮现出与祖母相处的画面，根本无法平静。

“为何？”墨怀之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好奇。

许是今日心情格外好，池皎皎竟壮着胆子，和墨怀之聊起了家常：“不知为何，妾心里总觉得不真实，生怕睡过去，明天醒来，祖母就不见了，又怕这一切只是一场美梦……祖母的到来，也让妾实在欢喜。”

墨怀之没有回应，只是突然伸出手臂，反手将她轻轻拉入怀中，把她整个人稳稳包裹住。

池皎皎浑身一僵，下意识想要抬头，却被墨怀之轻轻按住，只听他低声吩咐：“睡吧。”

那声音虽依旧清冷，却莫名让人感到安心。

池皎皎蜷缩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铿锵有力，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不知不觉，竟真的进入了梦乡。

宫宴安排在晚上，白天池皎皎陪着祖母逛王府园子。

一路上，祖母几次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池皎皎察觉到了，却装作没看见，她知道有些事不便明说，更不能让祖母知道当初的遭遇。

冬日的院子里，只有些腊梅树，其余光秃秃的，也没什么好颜色。

池皎皎便带着池老夫人进了暖房。

池皎皎让丫鬟，拿来了牛乳、花茶、新鲜水果，还有一个小炉子，摆放在精致的茶桌上。

池皎皎眉眼弯弯，满脸笑容对祖母说道：“祖母，今日孙女儿给您露一手，做些奶茶给您尝尝。”

“何谓奶茶？”祖母眼中满是好奇，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听闻这个名词。

池皎皎见状，心里暗自得意，连肚子里的小朝颜似乎也跟着雀跃了起来。

“祖母，这奶茶呀，就是在茶里加上鲜牛奶，味道独特，香甜可口，您保准喜欢。”

暖阁内静谧无声，唯有祖孙二人对坐。

桌上的小炉子里碳火烧的旺，牛乳不一会儿就烧开了，正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

池老夫人踌躇良久，终是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试探：“皎皎啊，祖母一直惦记着，你离家之后经历……为何现在才找祖母啊？”

池皎皎闻言，微微一怔，她总不能说她被关了大半年吧？

那她和墨怀之的情深意切，便都是假的了。

沉默片刻后，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缓缓说道：“那日，池青青约我一同前往雪云城，说是去寻父兄。满心以为能一家团聚，可到了雪云城，她却突然没了踪影。后来又听闻，父兄因守卫不力，被怀疑通敌叛国，一家人都被抓了。”回忆起这些，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

“我孤立无援，四处找寻援军，却一无所获，只能靠自己去寻池青青。”池皎皎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后来发现她被卖到了青楼，那些人正筹备着卖她的清白。我不忍心她受辱，便乔装打扮，去找了老鸨，提出用万两白银换她自由。”

“可那老鸨狡猾得很，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身份。表面上答应和我交易，实际上打的用池青青换我的主意。”池皎皎冷笑一声，那笑容里满是自嘲与悲凉，“我从小就被教的愚笨，根本不懂人间险恶。起初他们待我还算和蔼，但池青青就去不回，他们便变了脸色，逼我……我深陷绝境，想过一死了之，却又担心池青青，一直咬牙坚持。直到得知池家已被赦免，大哥成了西北将军，其他人也都风光地回了京都，我才明白，自己怕是被池青青算计了。”

她神色平静，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一旁的池老夫人早已泣不成声，泪水夺眶而出，顺着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打湿了衣襟。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握住池皎皎，却又停在半空，心疼与自责交织在心头，哽咽道：“皎皎，是祖母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池皎皎微微垂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感慨：“后来，幸得王爷搭救，我才得以从那绝境脱身。”

她抬眸，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继续缓缓说道，“我隐姓埋名，以柳氏的身份归来，起初是顾虑若贸然暴露真实身份，怕会连累池家上下。毕竟当时局势不明，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她顿了顿，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可后来我才看清，池家那些人，个个见利忘义，我当初的担忧，竟是错付了。他们根本不值得我去维护。”

说罢，池皎皎深吸一口气，神色郑重地看向池老夫人，目光中满是关切与期待：“祖母，如今事已至此，我有一事，想问问您的想法。您愿不愿意与池明州和离？往后的日子，便由我来为您养老送终，让您安享晚年，再也不必受那些委屈。”

有些事终究还是得让当事人自己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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