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兰妲小姐的坦诚让我很意外。"绫华轻轻搅动着杯中的茶水，冰蓝的眸子透过袅袅升起的茶气望向对面的人，"既然如此，我也不妨直言。"

她放下茶匙，指尖划过杯沿，"稻妻推行眼狩令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民众的生活发生了很多变化，有些人失去了力量，有些人失去了信仰。而我……”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我一直以来都在思考，我们的‘永恒’究竟是为了什么？”

克兰妲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的边缘，神情专注而深邃。她的目光透过窗外的夜色，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看到了无数个世界的兴衰更迭。

“永恒本身并不是目的，”克兰妲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它是为了保护某种珍贵的价值而存在的。但当这种价值被扭曲，甚至被遗忘时，永恒就成了一种枷锁。”

绫华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克兰妲直视着她，目光锐利如刀，“如果你们的‘永恒’已经背离了初衷，那么打破它，重新定义它，才是真正的使命。”

绫华沉默了片刻，指尖紧紧攥着茶杯，指节泛白。她的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激烈地碰撞，久久不能平息。最终，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放下茶杯，抬起眼眸看向克兰妲。

“克兰妲小姐，您的话让我豁然开朗。”她低声道，“或许，这正是我们需要面对的现实，是整个稻妻需要面对的现实，也是将军大人需要面对的现实。”

“哈哈，明白就好！”克兰妲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眼底含着浅淡的笑意，但面上的担忧却难以掩饰。

她们沉默了好一会儿，绫华看出克兰妲的心思，垂着眸子抿了一口茶后，便缓缓开口道：“克兰妲小姐似乎还在担心地脉异常之事…”

克兰妲的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滑动，她抬眼看向绫华，眸子里像是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水波不惊却又暗流涌动。

“地脉异常……”她低声喃喃，语调像是夜风吹过枯枝，“这件事已经不是单纯的‘异常’了。时空裂缝在不断扩大，虚妄的气息已经开始渗透到地面了。再这样下去，整个提瓦特都会陷入不可预知的混乱。”

绫华的眉头微微蹙起，手中的茶杯被她轻轻放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碰撞声。

“正因为有澜庭的存在，所以虚妄的力量才一直都没有扩散到提瓦特大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虚妄与深渊同时将灾厄带到这片土地上，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克兰妲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虚妄这把悬在所有人头上的利剑，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面对一切都镜像化的事物，又有多少人能撑到最后？

“我们对虚妄的了解并不算多，甚至可以说是闻所未闻，是澜庭将我们保护得太好了。”绫华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曾亲眼见过虚妄的力量，那是非常恐怖的力量。”克兰妲眯起眼睛，脸上露出极度厌恶痛苦的表情，仿佛是被那股可怕的黑暗力量吓倒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虚妄之源，它的颜色和形态就像雾气，却比雾气可怕千百倍。我亲耳从伊芙洛斯口中听到了她那痛彻心扉的叫喊，我不愿意回忆，那绝对不是人能承受的痛苦，只要稍稍靠近，就会被那可怕的力量撕扯。”

“虚妄，虚妄之源……”

绫华喃喃着，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一个可怕的身影，心底猛地抽搐了一下，她的手下意识捂住胸口，呼吸有点急促，额头上隐约冒出细密的冷汗。

“普通人还是不要想象它的样子了。”克兰妲的手里凝结出几根青色的丝线，那些丝线穿过绫华的身体，将她脑海里潜藏的精神污染绞去。

“多谢。”绫华朝克兰妲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不用客气。”克兰妲摇摇头，收起青丝，嘴唇勾起浅浅的弧度，“我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

澜庭情报局内，刚回归没多久的副官蜜悠拿出一叠资料递给了克兰柯，她的神情透露着些许古怪，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咬牙道，“克兰柯先生，一年前你派我去纳塔调查情报，结果就是瑞弥塔州神庭审判庭的一位炽天使闯入禁地后畏罪潜逃。”

“天使？”克兰柯微挑眉梢，眼中掠过一抹玩味，“神庭审判庭的大天使弥斯塔瑞拉的态度是什么？”

“弥斯塔瑞拉很愤怒，但是……”蜜悠吞咽了一口唾沫，艰涩地说，“弥斯塔瑞拉没有抓到他。”

“没有抓到？”克兰柯皱眉，“按照蜜悠所言，那名犯错的天使犯的可不是一般的犯罪天使，怎么会没能逮捕他呢？”

“因为在路上遇到了一点意外，魔女露薇莉娅三番五次阻挠我们追捕那名犯错的天使，并且试图干涉这起案件……所以……”蜜悠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她已经猜到，克兰柯此时肯定不会高兴。

“露薇莉娅？怎么又是她？我查到她原先是希瑞州的天才魔女，性情乖戾，在当地也很有名，后来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销声匿迹了……我记得当初的她，应该没有强悍的实力啊……怎么突然间变成这副模样了？”

克兰柯的神色依旧如水一般宁静，丝毫不起一丝波澜，但往往就是这样的人，城府和心机才是最重的。

克兰柯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份厚重的文件，眼神深沉得像是能吞噬一切光亮。蜜悠站在他面前，低着头，不敢直视他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双眼。

“说来也巧，三百年前她在魔法学院上学的时候恰好是我在执政……”克兰柯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从深海底部传来的回响，“她的天赋惊人，是当时社会上难得一见的天才，在考入澜庭皇家魔法学院之后，仅仅只用了两个月，便校内无敌手了，等过了三年，便天下无敌手了。可惜这个天才没能正式毕业，她在一次校冠锦标赛上失手击杀了一位同学。那个同学刚好和她有过矛盾，二人之前在学校里吵得不可开交，这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蜜悠皱了皱眉，“所以，她便被退学了吗？”

克兰柯回忆道：“不错，虽然她确实有一身才干，但奈何平日里做事太嚣张跋扈，导致人缘很差，所以很多人都不喜欢她，但是谁让她做什么事都十分完美呢？总让人挑不出毛病，老师也都很喜欢她，其他人自然也只有嫉妒的份。”

蜜悠有些不解，“既然老师都这么喜欢她了，那她为什么还会被校方退学？”

“唉，学校当时也坚信那是失手的，结果那些学生都想把她拉下水，写了很多的举报信举报露薇莉娅，说她品行不端正，说学校不应该留下她这样的祸害。”克兰柯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表情，“后来还有人把她的照片刊登在论坛上，引起了公愤，连带着拥护她的老师都一起攻击。学校百般为难，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结果某天，她自己填写了退学申请，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离开了学校……”

蜜悠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了起来，虽然她和露薇莉娅可以说是宿敌了，但在知道了露薇莉娅居然会遭到那些流言蜚语之后，心里竟莫名升腾起几缕同情之情。

克兰柯的手指停止了敲击，目光从文件上移开，投向远处虚空的一点，仿佛在那一片虚无中找到了某个令他感兴趣的东西。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你这么一提，倒是让我想起了不少往事。”克兰柯平静地说道：“三百年前的那场风波，可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悲剧。”

蜜悠的心跳加快了几分，手心微微渗出了汗。

克兰柯缓缓道来：“在那场事故之后，天使折翼案也随之爆发，瑞弥塔州的天使起内讧，而后有十分之一的天使沦为堕天使，数千万人丧命于那场灾劫，而那场战役，便是澜庭史上最为穷凶极恶的内战——克桑德拉战役。”

蜜悠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说写这个名字，你可能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你最了解的应该是克桑德拉港。那是澜庭最大的港口之一，坐落于枫海那洲的南部，吞吐量高达八亿人次，每天都会有超过一万艘船舶靠岸补充食物、淡水、药材以及其他必需品。”克兰柯的语气渐渐凝重起来，“这座港口的确繁荣，但这名字的由来，可不是简单。Clarinda意为“清晰的蛇”，蛇象征智慧与隐秘力量，代表着裁断，这正是我的妹妹克兰妲的名字的由来。”

蜜悠的心跳猛地漏掉半拍，紧接着便听到克兰柯继续说道：“克桑德拉意味着看见命运的丝线，却不被信任，被视为灾厄的象征。我和克兰妲诞生于魔神残渣之中，这样污秽的生物，必定会遭到排挤。所以女皇将我们改名为克兰妲和克兰柯，这名字听起来就是一对普通的双胞胎名，但有些东西终究是掩盖不住的…”

克涅绪斯，意味着连接一切的纽带。水之渗透，无孔不入，这的确就是克兰柯的真实写照。

心思缜密，善于谋划，看似温柔似水，经不起一丝波澜，却又暗流涌动，令人防不胜防，是个可怕的对手。

在蜜悠心目中，甚至在很多人心目中，克兰柯就是这样的人，总能笑着就把你玩死。

她想起了克兰柯在审讯人时说过的话，“你看这水流，看似柔软，却能磨平所有棱角——包括你自以为是的傲骨。”

从那张嘴里吐出来的字，不是不可触及的雷暴，不是冰冻，也不是火焰，更不是毒液，而是这样柔弱，却足以摧毁所有骄傲的“柔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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