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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5章 苏州重赋?


黄道周对张溥的认识,其实不够深刻。

张溥表面上是温文儒雅的君子,但因为年少时的经历,为人颇有些嫉恶如仇、并非循规蹈矩之辈。

像是这次鼓动奴仆闹事,他虽然担忧过引发奴变,其实却并不怕,而且根本不在意——

因为他知道,皇帝对苏松江浙的风气一直不满意。

只是碍于这些地方是大明赋税的重要来源,又没有精力顾及,才不得不放任。

但是如果有人能在不影响赋税的情况下,把江南这些地方整顿一遍。估计皇帝会拍手叫好,而不会有任何怪罪。

所以张溥并不担心引发奴变,大不了他多费些心思,收拾好变乱后的烂摊子。对于以文章经济自负的他来说,这不过消耗些精力而已!

当然,能不发生动乱就最好不发生。张溥在请苏松监督太监帮忙时,就预料过会面对什么。

此时,他就在向江南巡抚曹文衡,解释自己的行为:

“江南蓄奴之风盛行,陛下一直对此不满,又深感到忧虑。”

“那么曹巡抚可知,陛下为何担心?”

曹文衡在巡抚衙门待得好好的,突然被苏松监督太监通告了这件事,不得不来到太仓州,防止发生奴变。

此时见张溥毫无悔改之色,还拿皇帝来压自己,没好气地说道:

“江南大户人家蓄奴的事情,天下谁人不知?”

“看着这些成千上万奴仆的大家族,别说皇上,就连我都感到忧虑?”

“张西铭,本官知道你的本事大,在皇上面前都能说上话。”

“但是你有话能不能好好说,本官也是有银印的。”

“今日发生的事,还有你我的谈话,本官都会用密折,原原本本地奏给皇上。”

去年整治了申家之后,他就得到了皇帝的赏赐,一枚绳愆纠缪银印。

这代表着他能用银章向皇帝密奏,成为皇帝认可的亲信。

所以他即使知道张溥很受皇帝宠信,面对这个人仍旧丝毫不客气——

相比他这个巡抚来说,张溥现在还嫩着呢!

就算考上进士,张溥也至少需要十几年时间,才能达到他如今的地位。

面对曹文衡的责怪,张溥面色不改。

他在京城见过的达官显贵多了,知道如何与这些人打交道。此时就对曹文衡连连点头,还顺势恭惟他道:

“曹公刚正廉明、勇于任事,学生在京城都曾听过的。”

“就连陛下,对曹公在山东的功绩也多有夸赞,授予曹公封疆重任。”

“将来能从封疆升为朝堂大臣者,舍曹公又有谁人?”

这一番话,说得曹文衡颇为受用。又佯装不满地道:

“听你意思,是皇上只夸我在山东做得好,没说我在江南的事情?”

“难道我这两年,在江南做的还不够?”

在他自己看来,是觉得自己在江南比在山东做得好的。

毕竟在山东他只是布政使,有巡抚、按察使等官员掣肘。

在江南则成了巡抚,能够大刀阔斧地治政。

而且在皇帝实行任期制后,他也不用担心自己突然被调离,能按心中所想,处理江南事务。

在崇祯元年九月上任之后,他先是平息了苏松两地的纷争,成功设立苏松海关。

而后又平息陆地匪患、剿灭海上的倭寇余孽。

这是江南所有士民都称颂的事情,去年他还整治了申家,得到皇帝信赖。

可以说,曹文衡对自己在江南的功绩颇为自得,觉得比大多数巡抚要强。甚至在把城隍庙和名宦祠整合的时候,感觉自己有可能像袁可立那样成为苏州名宦,陪祀在苏松城隍海瑞身边。

然而,张溥却毫不客气地说道:

“相比山东来说,曹公在江南做的差远了。”

“在山东时,曹公只是布政使,按朝廷的命令实施政令就是。”

“但是在江南您是巡抚,您说江南巡抚的主要职责是什么?”

曹文衡闻言生怒,因为他之前那番话,只是自谦而已。

没想到张溥却顺杆子往上爬,说自己做得不够好,这让他神色严肃道:

“本官身为巡抚,职责自然是代天子巡行天下、安抚军民。”

“难道平息匪患、剿灭倭寇,做得还不够吗?”

张溥心里对这些也是夸赞的,因为这确实是为苏州做的好事,他作为苏州百姓要称赞。

然而现在他要说服曹文衡,就只能故作平淡道:

“这两件事称得上功绩,但是却远远不够。”

“敢问曹公是练出了多少兵?还是打了什么大胜仗?”

曹文衡一时哑然,不敢说自己练出了什么精兵,更不认为自己打的是大胜仗。否则他就不会只得到世袭百户,而非更高封赏。

想着孙传庭靠着在陕西剿匪已经成了世袭副千户,现在又被派去山西。他的心情也慢慢冷静下来,知道相比战乱不断地西北来说,他的这点功劳当真称不上什么大功绩,而且没有后续。

这让他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向张溥拱手,致谢道:

“西铭先生说的是,曹某受教了!”

“我身为江南巡抚,确实不该在兵事上自得。”

张溥哪敢受他的礼,急忙避到一边,又回礼道:

“曹公剿灭盗匪海盗,学生在家乡也是受益的。”

“只是这江南之地到底安靖,曹公做了这些后,兵事上实无可为。”

“不知曹公可知,皇上为何赞赏你整治了申家,而非其他方面?”

曹文衡眉头紧锁,思索这件事情。

之前他整治申家的原因,自然是因为皇帝在朝堂上点了申时行。申家又受到士子围困,不得不接受他的“好意”。

所以,他认为自己是帮皇帝做了私事,因此得到银章密奏的奖励。

难道说,这件事还有什么内情,他却对此不知?

想着自己远在江南,不如张溥的消息灵通,曹文衡拱手道:

“请西铭先生赐教!”

“曹某着实不知。”

张溥这下大喇喇地受了他一礼,用手中折扇掩口,低声向曹文衡透露消息道:

“皇上之所以因此夸赞你,是因为你整治申家后,把废除优免推行了下去。”

“这对朝廷来说,才是更重要的地方。”

“因为江南六府,对朝廷最重要的就是提供粮食和财税。”

“曹公把官员士绅的优免废除了,就相当于扩大了税收来源。”

“皇上得知此事后,又怎么能不喜?”

这个道理很简单,曹文衡一听就恍然,拍着桌子说道: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西铭先生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受教!受教!”

记下了张溥这次的指点之恩。

今后他就有了方向,知道应该朝哪个方面努力,如何讨好皇帝。

张溥见他如此,心中也觉得此人可交。继续道:

“曹公既已知道,就可以弥补之前的疏漏了。”

“废除优免之后,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不需要学生指点吧?”

“万不可停下脚步,不做下一步动作啊!”

这番话说得隐晦,但是曹文衡听到之后,立刻变了脸色。

因为他知道张溥指的,就是蓄奴之事。

江南的奴仆之所以投靠大户,就是因为这些大户有朝廷的优免,可以减少赋役、避免官府盘剥。久而久之,这些投献的人,就沦为了奴仆。

如今优免被废除了,那些奴仆不但要纳税赋役,还要给主家缴纳地租,这让他们如何愿意?

所以想脱籍的人,变得越来越多。江南各地衙门,对此早有察觉。

曹文衡身为巡抚,如何不知道这件事?

但他更知道这些奴仆的主家是谁,张溥这是让他和这些人都对上啊!

苦笑一声,曹文衡道:

“西铭先生是不是太看得起曹某了?”

“这废奴的事情,岂是曹某一介巡抚能做的?”

“没有朝廷的命令,曹某哪有这个胆子?”

“也根本没有执行的能力。”

和废除优免不同,废奴这件事情,朝廷没有定论。

曹文衡若强行推行,江南各府官吏是否执行且不说,他这个巡抚当多久,都是难说的事情——

当年海瑞尚且都被逼走,曹文衡可不觉得自己能抗衡江南士族。

张溥闻言微笑,指着吴家方向说道:

“没让曹公打头阵。”

“只要曹公放任这个局面,事情自然会惊动朝野,让朝廷讨论是否废奴。”

“到时命令下来,江南的危局自然能迎刃而解。”

“若是曹公在这个过程中一力维持江南不发生大乱、还能征收上夏税。一定会得到朝廷称赞,甚至有士族的感激。”

这和之前生员围困申家、曹文衡去解救一样,只要各家奴仆闹起来,曹文衡又保护住他们。这些士族就算捏着鼻子,也得感谢曹文衡保住自己。

经历过一次这种事情的曹文衡,对此非常熟悉。

这让他指着张溥,笑着道:

“你啊!”

“真是把所有人当傻子!”

“难道以为没人看出来吗?”

张溥哈哈一笑,手中折扇一合,毫不在意地道:

“看出来又能如何?”

“大势如此,由不得他们不屈服。”

“否则就等着奴变,把各家一一攻破!”

“曹公只要率兵马,收拾残局即可。”

曹文衡闻言色变,万万没想到张溥竟然真的有放任奴变的心思。

这让他急忙劝阻道: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这江南的漕粮若是断了,朝廷非拿你我问罪不可。”

“若是没了士族大户,江南的赋税,又向谁去收呢?”

“西铭先生慎言才是!”

警告张溥不要抱此想法,更不能够说出来。

张溥见曹文衡这个样子,眉头微微皱起,知道曹文衡想的和自己仍旧不一样。如果要让这个人配合,必须向他透个底。

这让他再次打开折扇,低声向曹文衡问道:

“曹公以为,苏州府的赋税重不重,相比其他府如何?”

曹文衡闻言叹息,说道:

“苏州府的赋税,当然是极重的。”

“一个苏州府,就能和其他半个省甚至一个省相比。”

“若说苏州府的赋税不重,恐怕没人同意。”

这是他来到江南的感受。

之前他任职的山东,一省秋粮才有199万石。

但是苏州一府,秋粮即有203万石之多。

如果连这都不算重赋,天下间就没有重赋的地方了。

曹文衡的心里,对苏州百姓是很同情的,努力帮他们解决其他负担。

然而,张溥却向他道:

“学生身为苏州人,曾以此向陛下请求,减免苏州赋税。”

“但是陛下却说,苏州府的赋税一点都不重。”

“曹公可知此言何解?”

曹文衡听得皱眉,一时觉得皇帝是不知民间疾苦。

一时又觉得以当今皇帝的英明,不至于会如此。

他向张溥说道:

“曹某愚钝,不知如何解释?”

“皇上可向西铭先生说过为何?”

张溥哈哈大笑,挥动折扇说道:

“学生最初也不明白,但是陛下让我算了几个数字后,我就完全明白了。”

“曹公,你是巡抚,应该知道江南每年平均亩产多少吧?”

曹文衡对此当然熟知,说道:

“苏州一年两熟,多是稻麦轮作。”

“夏税以小麦为主,亩产大约一石。”

“秋粮稻米产量不等,低的只有一石多,高的甚至能达五石。”

“这年平均亩产嘛,大概在二三石之间。”

张溥微微点头,说道:

“曹公估算得不错,陛下命人抽样统计的南方年平均亩产,是2.6石。”

“以此计算,十一税应该缴纳多少?”

(《中国历代粮食亩产研究》估算南方年平均亩产2.61石,北方年平均亩产2石,平均2.31石,本书采用这个数字)

2.6石的十分之一,当然是0.26石。

曹文衡不假思索地说出这个数字,然后就明白了为何皇帝说苏州的赋税并不重:

因为苏州府将近千万亩土地,夏税秋粮相加,每亩地的平均赋税也只有0.225石而已。

这让他顿时一阵失神,喃喃道:

“十一税的税率都没达到,为何都说苏州重赋呢?”

“孟子说三代都是十一税,《春秋公羊传》也说‘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也’。”

“为何会这样呢?”

当今皇帝按井田制征收十一税,天下人都说是仁政。

但是如今曹文衡计算之后,才发现苏州这个公认重赋的地方,朝廷征收的赋税都没有到十分之一。

这让他顿时感到迷惑,不知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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