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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6章 科学和舆论的力量


张溥身为苏州人,对苏州的赋税更为熟悉。

他见曹文衡陷入思索之中,继续道:

“若是国初之时,说苏州重赋还情有可原。”

“当时官田租税每亩五六斗,加上耗羡几乎接近一石,那当真是重赋。”

“但是自从宣德皇帝降低赋税、苏州府的官田民田又改为官民一则后,官田租税已大大减轻,几乎与民田无异。”

“曹公说说,现在苏州府的赋税,还能称得上重赋吗?”

曹文衡叹了口气,说道:

“苏州的赋税,相比其他地方是更重。但是连十一税都达不到,怎么能称不上重赋呢?”

“不过这税收之事,远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本色折色就不说了,除了正税之外,还要加征耗羡。”

“投献、诡寄、飞洒等事,更是屡禁不绝。”

“朝廷的税款不能少,地方衙门急了,便只能向缴纳赋税的小民加税。所以他们的税是越来越多,以至难以负担。”

叹着民众的艰难,曹文衡感觉平均亩产和赋税就是算出来了,意义也并不大,实际不可能这样征收。

但是张溥却觉得,这个意义很大。也是他从皇帝那里,再一次认识到科学的威力。

从平均亩产和田亩数量上,皇帝估算出了大明的赋税潜力。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分析是因为哪些因素,让朝廷收不到这么多税。

张溥之前一直在为苏州重赋而不平,但是在和皇帝探讨后,才知道根源不在朝廷。苏州府佃户每亩缴纳的八九斗、甚至一石多的地租,大部分是被地主拿去了。

想着自己和皇帝探讨的方案,他向曹文衡道:

“投献、诡寄等事,以前难以断绝,以后就不一样了。”

“朝廷废除优免,就是断绝逃避赋税的根源,让所有的官民田土,都要一体纳税。”

“官府只要丈量出土地面积,再按田地肥瘠定下科则,就能向所有田主征税。”

“苏州府以前的黄册上有929万亩土地,姑且按这个数字、以平均亩产2.6石估算,官民一则全部征收十一税,那就是241万石。”

“曹公说说,这个数字能不能向朝廷交待?小民会不会欢喜?”

241万石,比现在苏州府的夏税和秋粮加起来都多,朝廷那边当然能够交代。

至于小民,他们如果只需要缴纳二斗六升就能分享其余收获,估计会高兴得直喊“青天”。

然而曹文衡却听得脸色数变,因为他从张溥的话语中,感受到深深的寒意:

张溥在计算的时候,丝毫没考虑到地主。

如果这是皇帝的意思,那意味着他就是把苏州的大户全部清理掉,皇帝也根本不在意。

难怪张溥敢鼓动奴仆,甚至不在意是否发生奴变。

打了几声哈哈,曹文衡顾左右而言他道:

“这除了田赋正税之外,还要征收耗羡、白粮、辽饷等加派。”

“现在增设军民户以后,如果军民户不愿服兵役,还要缴纳免役钱。”

“这苏州府的各种赋税加起来,超过250万石,241万石是不够的……”

张溥听得不耐烦,用扇子敲着手心说道:

“十一税就是新的一条鞭法,也是最高限制。”

“皇上明确说过:各地农业税收比例最高就是十一,达到十一之后,其他任何赋役都不能再征收。”

“曹公所说的各种加派,都包含在十一税里面。”

“如果把十一税全部交上去都不够,朝廷会予以减免。”

“学生身为苏州人,也会一并上疏,断不让曹公为难!”

说着,张溥又盯着曹文衡道:

“我说这些,已经够推心置腹了。”

“如果曹公还下不定决心,有些事张某就只能自己办。”

作势就要离开,曹文衡急忙拉住他。

觉得若是让这个人胡来,估计会搅得苏州大乱。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恨不得拘住张溥。但是想到苏松监督太监的警告,他只能向张溥道:

“本官也知道西铭先生说的有道理,但是苏州府实在不能乱。”

“更别说现在正在征收夏税,那些大户人家恼了使坏,整个江南的官员都要担责任。”

张溥对此嗤之以鼻,向他道:

“苏州府的夏税才多少?五万三千石而已。”

“折银后不到二万两,需要起运的才一万三。”

“曹公可别说你连这点银两都没有,我可是听说苏松海关的税收,巡抚衙门在分着一份。”

“你把这个银两垫上去,还担心苏州府的夏税收不上来?”

(书中采用《明代整理与研究》的数据,里面有详细的夏税、秋粮、起运、留存、折银、户口、田亩等数据)

曹文衡听得苦笑,知道江南的事情,都瞒不了张溥——

不管是从皇帝还是其他渠道得知,这个办报的人,消息是真厉害!

江南巡抚衙门从苏松海关分润税收这件事,是经皇帝特许的。

因为在实行分税制后,南直隶各府都被划为二级财政,直接上缴朝廷。

南京朝廷的花费,由朝廷从南直隶税收中划拨。

江南巡抚衙门本来也应如此,但是在曹文衡请求下,皇帝允许他从海关税收中分润一些收入,作为巡抚衙门开支。

这是出于让江南地方机构配合缉私,也是为了鼓励江南海贸发展。如今江南各地的航运公司股份,也是由巡抚衙门和卫所一起掌管。

所以曹文衡这个江南巡抚是不缺钱的,甚至可以说很富裕——

垫付一万多两税收,简直轻松无比。

被张溥点出这点后,曹文衡只能道:

“夏税折银后是不多,但是秋粮那二百万石可是太多了。”

“折银后也要百万两,巡抚衙门不可能垫上去。”

“这眼看秋粮已经种下,可不能够耽搁啊!”

“万一误了农时,秋天拿什么缴税?”

张溥信心满满,说道:

“秋粮既已种下,就不用太过担心。”

“至于秋税征收,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难道曹公以为,学生在乡试前解决不了这件事?”

回来的目的就是参加乡试,堂堂正正地获得举人、进士身份。

为此张溥私下里数次拒绝皇帝赐他元士身份,还拒绝以太学生身份参加顺天乡试,而是返回江南。

为的就是堂堂正正地走人们认可的正途,让自己的履历无可指摘。

所以他是不可能为了其他事情耽误乡试的,这件事必然要在乡试以前解决。

曹文衡知道他的情况,再看着他自信的目光,终于点了点头,答应配合行事。

——

得到江南巡抚曹文衡的支持后,张溥很快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先是巡抚衙门的官兵出面,保护住了吴家。

然后在聚集的奴仆将要被官兵驱散时,张溥带着自己的弟子,站出来大声说道:

“静坐示威,是皇上给天下人的权力。”

“难道吴家就一手遮天,我们连静坐都不行?”

曹文衡站在后面,闻言呵斥他道:

“张溥,不要聚众作乱。”

“皇上是允许静坐,但那些静坐的可都是士人。”

“而且三个月前,刑部和卫尉寺、太仆寺就联合下发了公文,要求静坐示威必须提前向官府报备,而且不得影响交通出行、更不能闯入私人住宅,否则可以驱散。”

“你们现在堵在吴家门前,让人家连门都出不去。本官可驱离你们,不服者全部抓起来。”

一番话声色俱厉,而且有理有据。吴家的人都大声交好,聚在这里的奴仆则退缩起来。

毕竟眼前的人可是巡抚,他们担心事情闹大了,巡抚以作乱为名把他们抓起来。

这时就显出张溥的作用了,他指挥众人向后退了几步,留出一条四米宽的通行道路,向曹文衡道:

“曹抚台,这样总可以了吧?”

“至于报备的事情,我早已派人告知巡抚衙门了。”

“现在我们就在吴家门前静坐,让吴家给出个交代。”

“不把张峣放出来,这件事就不算完。”

指挥众人坐下,自己和弟子坐在最前。

其他人看着他们的样子,同样纷纷坐下,把农具放在地上。

曹文衡建祠暗暗点头,心中可以说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些人既然愿意放下器械,说明没有作乱的打算。

不过他还是严正警告道:

“静坐示威,不得携带武器。”

“今日念在你们不知,本官暂不追究。”

“你们选几个人出来,把农具都带回去。”

让这些奴仆选几个认识的人,把农具携带回去。

然后让衙役拿着绳子,拉出了一道封锁线。

静坐示威的人都在线后,仍旧坐在吴家门前。

这下吴家的人看傻眼了,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样下去,静坐是要长期化。

难道他们吴家就要一直面对这些人,任由他们坐着?

吴世睿急得走出宅院,气愤又焦急地说道:

“曹抚台,为何不把他们抓起来?”

“这些人围着吴家闹事,意欲图谋不轨。”

“抚台万不可放任,任他们欺压良善啊!”

曹文衡目光冷峻地看了他一眼,甩袖呵斥他道:

“就是你惹出的事情,给本官带来麻烦!”

“说一说,张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打算要怎么办?”

吴世睿闻言一怔,万万没想到巡抚竟然不是来解救吴家的。这让他看了看门外的张溥,又看了看曹文衡,想到了张溥所说的向巡抚衙门报备一事。

这让他气得大叫道:

“原来,原来……”

“你们串通好的……”

气得险些要跌倒,心中又惶恐害怕。

因为他知道一个巡抚的权力有多大,如果这个巡抚要动吴家,对吴家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不见申家都被这位巡抚整治了,申用懋带着全家跑出去。

那可是首辅家族,远比他出身的吴家更高贵。也就吴家的姻亲王家,才能与之相比。

想着舅舅王时敏,吴世睿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写了一封信送出去,让舅舅快点过来。

王时敏在得知张溥和外甥对上的时候,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从京城回来的他,远比外甥知道张溥在京城的影响力。

那可是连温体仁都需要正视的存在,他外甥一个乡间的年轻人,哪能与之相比?

来到吴家门前,他就看到了在衙役拉出的警戒线之后,静坐着的张溥等人。在拱手没有得到回应后,王时敏压着怒气,询问扑过来的外甥道:

“怎么回事儿?”

“你怎么和他对上了?”

吴世睿见到舅舅来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带他走到家里,把张溥强索张峣等事,添油加醋地哭诉了一遍。

还小声说出他的猜想,认为巡抚曹文衡和张溥有勾结。

王时敏没好气地说道:

“勾结个屁!”

“你和张溥之间,是人都知道怎么选。”

“就是你舅舅我和张溥起冲突,都没多少胜算。”

“你当他的《明报》是谁的?那是内廷企业!”

“他张溥现在就是皇上的喉舌,是为皇上效力。”

吴世睿这下傻眼了,万万没想到张溥在京城混得这么开。

这可是真正通天的人物,在皇帝那里都有颜面。

这让他惊惶地道:

“那怎么办?”

“我把张峣放了,让他去张溥那里?”

“还是把他的身契也还他,还有他父母的……”

吓得六神无主,想要用退让解决这件事。

王时敏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他一巴掌,训斥道:

“现在是退让能解决的吗?”

“你放了张峣一个,其他奴仆你怎么办?”

“都把他们放了,让他们成为良民?”

“你家里的奴仆还要不要了,以后你自己洗衣做饭?”

吴世睿这下真的傻眼了,万万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这让他只能看着舅舅,问他该怎么办?

怎么办王时敏也不知道,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一定不会让外甥跳出来,成为出头的椽子。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说道:

“待我修书一封,告诉温相这件事。”

“还有联络奴仆多的家族,和他们共同进退。”

“这几日你就待在家,不要搞出事来。”

匆匆离开吴家,写信给温体仁问计。

又传告其他大族聚会,警告他们这件事处理不好的后果,让他们和自己一起同心协力。

张溥同样借此机会,扩大了《江南明报》的发行量。

其它报纸也纷纷跟进,让发生在吴家门前这件事,很快通过报纸传扬开。

《明报》在江南一战成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其中讲述的静坐示威过程,更是给其他人表达抗议提供了借鉴。

很多想抗租的佃户和奴仆,都用静坐示威,在一些家族门前抗议。

江南一时间风起云涌,大有山雨欲来之意。(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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