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夜宵，几人相顾无言。

                  “既如此，我们明日一早便去隔壁村寻那一户人家。”裴小将军神色淡淡，看着小江说道。小江答应了，拉着我上楼睡觉去了。

                  翌日一早，我被小江从被窝拖出来，坐上了裴金雇佣的马车，由于太困，我未曾注意到他们二人神色有些古怪。

                  摇摇晃晃半个时辰，我们到了隔壁村，两个村子离得不远，民俗相同，下了车，便见到早就等着的衙役，“几位大人，姓孙的人家就在那大柳树旁边，他们家老太太和老爷子健在，就是这大儿子英年早逝，留下一个小孙子，如今十二岁。双胞胎弟弟就在隔壁院子住着。”

                  根据我多年看小说经验，这户人家应该不是凶手，“裴小将军，避免无用功，我们还是回去吧。”裴金站在原地，陆勇看着我倒是想说什么，小江直接问了出来，“方才那衙役介绍这户人家基本情况时大家也都听到了，儿子早逝却无儿媳但有一个儿子，我想大概是当年王花生了龙凤胎，儿子健全就留下了，女儿天生哑巴，人家不要就连人带孩子一起送回来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楚姑娘心思缜密，裴某佩服。”啊，我暴露了，裴金上了马，陆勇待我们两个上了车，才丧眉搭眼的坐在外面，“公子，这可如何是好，明日就是最后一天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不必惊慌。”裴将军惜字如金，“能如何，抓不到就将我绳之以法，扔进那大狱一命换一命，皆大欢喜。”我瘫在车厢里面，脑袋伸出了侧面的窗户，让脑袋随着车一摆一摆。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公子既然在这里，就断不会有冤案错案的可能！”陆勇头也不回，一心为主子正名，“你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你家公子头上，有问过你家公子透气与否？”陆勇听完我说话，倏地转头看我，我嘿嘿一笑，漏出一排大白牙，陆勇又气呼呼的转过去。

                  “看到没，这就是忠犬系，一心护主，还能干。”我和在一旁发呆的小江小声蛐蛐，就听见外面一阵扑腾，将帘子掀开，是折柳镇的衙役，“几位大人，张仵作今早有发现，特意吩咐我告知大家。”

                  衙役坐上马车，不到半个时辰，我们又来到了县衙，这回是进到人家太平间里了，“昨晚我入睡便心神不宁，今一早就又来了这刑房之内，细细查验之下又发现一处，诸位且看。”张仵作已经等候多时，看到我们便引着众人来到了那两具尸体前面，白布已经掀开，尸体上衣下摆也被揭开，与那日不同，尸体腰腹部出现了一条黑红的细线，而另一具，在黑线处已经拦腰截断，断口整齐，我心下一凛，这手法，削铁刀，“削铁刀－陈末？”小江绕着尸体看了一周，“此人刀法极快，可在人没反应过来时横刀斩过去，当时魔道盛行，削铁刀小有名声，最出名的就是死于他之手的侠客或坐或站像活着一般，但只要轻轻一碰，脖子那条血线就会带走项上人头。”

                  “魔教，”裴金沉吟一声，将陆勇叫过去，吩咐几句，人就消失了。“看来这几日，小夭应该见过这陈末，不知为何没有杀他，劳烦二位陪我去一趟王大牛家，我们要将附近的百姓保护起来。”

                  裴金说完，小江义薄云天不可能不答应，我既已答应江双燕，当然要好好保护小江的人身安全，三人出发前往王大牛家，还未到门口就看到李凤在他家门外来回踱步，神色焦急：“各位大人不好了，今早我去给小夭送吃的，怎么喊人都不见，我一摸被窝还是热的，可是孩子丢了。”

                  “这附近可有小道是去南方的？”我抓住那李凤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有有，出了镇子往西南走，有一片树林，里面有我们男人上山打猎踩出来的小道。”

                  话音刚落，我没看众人的目光，自顾自向西南方向掠去。

                  约么十几里地，我路过一片竹林，那林子往里约么两三步，有一块青石板，我向里探去，曲径通幽，那是一条一块一块用青石板敲出来的小路，“嘶－”踏上第二块，有什么在我小腿处，我向下看去，是一条极细的丝线，绷得很紧，若我再往前两步，便会嵌入我的腿中，往后退一步，丝线上带出淋漓的血液，我从怀中掏出一把木灰，借着内劲，让它蔓延至整条路，横七竖八的丝线无处遁形，若是有人贸然往里闯恐怕会挂在上面做腊肉。

                  一路走一路斩，来到一处木屋，一个面冠如玉，衣袂翩翩的白衣男子在院中雕刻木头，我走近，看清他雕的是一个木马，看大小，适合孩子玩，“小夭说她从小只看过别的孩子骑木马，如今我也给她雕一个。”他未抬头，像是早就知道我来了一般，“折柳镇外二十里处，问柳公子可是你做的？”寻花问柳，这名字用在他身上真是可惜了。

                  “孩子呢？”我不想多说废话，“陈末你也快而立之年，不好好藏起你的尾巴，弄出这大张旗鼓的事情作甚？”

                  “还说我，楚公子不也这般招摇过市，”陈末终于抬头看我，有些明艳的脸偏偏长了一双温润的眼睛，“我其实还要谢谢楚公子，那问柳公子本是要来杀我的，我在折柳镇待了几天未见有人追来，伤养好后回去一看，竟然死了，那粗狂的手法，一看就是你。”

                  “其实你可以做的更干净的，”我坐在另一个竹椅上，“朝廷和天下会的人都在，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后院种了青菜和沙葱，还有几只鸡鸭，”陈末抽出了腰上的软刀，我以前有问过，这刀不似剑，围在腰间，难道不怕断子绝孙吗，陈末也如现在一般，直接抽刀向我攻过来，快的空气好似化为利刃，削下我一缕头发。

                  “昌平苏家，十八口人命，总是要还的。”陈末欺身而上，横刀劈向我腰间，我一个闪身，看到那青石板铺的小路，有脚步踢沓的声音传来，“陈末，你说清楚，你个魔教余孽，学什么托孤！”

                  “三年未曾见识你的身法，再与我切磋切磋，”陈末转身，翻身上至竹亭，“我本就无生意，想了却残生，死在你手里也算得上体面。”我索性不动了，我又坐回那椅子，往背后一靠，手中还摩挲着他雕刻木马剩下的残木。

                  “照顾好小夭，”陈末不理会，提刀上前，到我跟前，抽出一个匕首，刀尖一转，竟然冲向了自己，“贼人在此，上！”一行弩手鱼贯而入，两边一字排开，“放！”话音未落，一阵敲竹棒的声音传来，我回头看去，小夭不知何时从屋中出来，小脸还是未睡醒的憨态，陈末面色一紧。

                  “等等！”我与陈末出声，但还是快不过弩箭，瞬息间，我欺身向前，抱起小夭背对着弓箭手，将人护在怀中，“－”是箭矢刺进身体的声音，我将孩子的双眼盖住，轻声道：“不怕。”

                  “小夭！你们对我妹妹做什么？”一个弱冠之年的男子急匆匆跑过来，将小夭抱过去，我听到身后有动静，回过身，陈末就在刚刚我与小夭的身后，虽然面对着我，但是那身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嘴唇张张合合，我凑近去听，他反反复复说着一句话：“一两三钱三万天。”

                  我将人眼睛合上，这才看到不远处江纹三人向我跑来，“楚天，你受伤了！”动动手臂，左臂上插着一只箭，穿在我肉上随着动作微微摇晃，位置甚是奇妙，“看来没伤到骨头，对不住各位，回去我便自行领罚。”裴金的小随从陆勇站在后面，弯腰作揖，眉眼间尽是愧疚，“无事，好的很。”我又晃了晃手臂。

                  “陈末都招了，他是看不惯这家人这么欺负这个小孩子，一气之下就把人杀了，而且他还想当爹了，就把孩子偷走了。”我将陈末后背上的箭一支一支拔下来扔在一边，“此案了结了，恭喜裴小将军。”

                  裴金撇了我一眼，神色未名，只叫人抬走了尸体，不过是傍晚，就传出凶案已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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