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宅的落地窗蒙着细雨，苏蕊第三次望向墙角的立式座钟。

林艺刚在玄关收拢滴水的透明雨伞，就被母亲拽着手腕按在丝绒沙发上。

“麦麦还没给你打电话？“苏蕊压低的嗓音裹着焦灼，拇指无意识摩挲女儿手腕内侧，“何家彻底完了你知不知道？周蕴把最后两栋老宅都贱卖了......“她突然噤声，余光瞥见保姆端着茶盘过来。

青瓷茶盏磕在玻璃茶几上的脆响里，林艺垂眸望着杯中浮沉的龙井嫩芽。

母亲涂着丹蔻的指甲掐进她掌心：“何望辉带着那个贱人和私生子卷走五千万，现在何知许带着他妈和麦麦挤在城西棚户区——“

“妈。“林艺轻轻抽回手，茶汤在杯壁晃出细小涟漪，“再等等。“她嘴角弯起的弧度像用尺子量过，睫毛在眼下投出两片青灰。画室角落那幅未完成的鸢尾花已经蒙尘三天，调色盘上的钴蓝都干裂成块。

苏蕊突然捂住眼睛，真丝睡袍滑落露出布满针眼的苍白手臂。上周刚输过营养液的血管在薄皮下泛青：“最担心的人是你，你还要反过来安慰我……“

“哗啦——“二楼书房门猛地推开。林志远扶着柚木扶手走下旋转楼梯，藏蓝睡袍腰带在腰间松松系着。

他扫过妻子颤抖的肩膀，将牛皮档案袋扔在茶几上：“韩家出事了。“

林艺指尖刚触到温热的茶杯壁，褐黄茶渍在米白桌布洇开：“云洲他......“

“经侦支队上午突袭韩氏总部。“林志远摘掉金丝眼镜，疲惫地揉着山根，“举报材料里说他给青龙帮洗钱。现在他名下的瑞士账户、境外房产全被冻结。“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苏蕊慌忙起身拍他后背。

水晶吊灯在档案袋烫金logo上折射出细碎光斑，林艺盯着“绝密“字样突然笑出声。这个笑容终于扯破她完美的面具，露出内里血淋淋的裂缝：“爸会帮他的对吧？就像十年前您毫无条件地帮他......“

“小艺！“林志远厉声喝断，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窗外惊雷炸响，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他望着女儿绷直的脊背，语气突然放软：“现在只是调查阶段。只要找不到实证......“

林艺已经抓起沙发上的羊绒披肩。雨水顺着发梢滴进锁骨，她站在玄关镜前重新涂上正红色口红：“结婚以来，我还没去过云洲办公室。“镜中人眉眼凌厉如出鞘唐刀，与方才温顺模样判若两人。

林志远望着女儿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轻声叹气：“小艺就是命苦了些……”

……

玻璃幕墙折射着刺目的阳光，林艺眯起眼睛后退两步。三十八层的韩氏集团大厦像柄淬了寒光的刀，她裹紧驼色羊绒大衣，却压不住脊背泛起的冷意。

最近三次深夜归家的韩云洲，黑色衬衫领口总沾着若有似无的铁锈味，那是无论用多少古龙水都盖不住的腥气。

"太太请稍等！"总台小姐小跑着追上来，胸牌在制服前襟晃得厉害。

林艺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闯过闸机，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凌乱的鼓点。她望着电梯显示屏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八楼走廊铺着吸音地毯，秘书推开雕花木门时带起一阵檀香。

林艺径直走向落地窗边的真皮座椅，椅背上搭着件墨蓝色西装——是她去年在米兰给他定制的生日礼物。指尖抚过袖口磨损的暗纹，突然听见身后秘书倒抽冷气："韩总？"

"去准备两杯热可可。"韩云洲的声音裹着沙砾，黑色衬衫解开两颗纽扣，露出锁骨处结痂的抓痕。他反手锁上门，阴影笼罩下来的瞬间，林艺闻到了熟悉的血腥气。

她猛地揪住他垂落的领带："上周三凌晨两点，你在城西码头见过青龙帮三当家。"领带绞紧的手指被温热掌心覆住，韩云洲顺势跌进沙发，后脑枕着她膝头轻笑："我家艺艺什么时候雇了私家侦探？"

"现在全网都在传你涉嫌走私。"林艺掰过他下巴，那道新鲜结痂的伤口近在咫尺，"今早证监会的人去老宅了，爸爸气得摔了紫砂壶。"

韩云洲突然翻身坐直，手机屏幕亮起刺目的红点。他拇指抹过嘴角，笑意淬了冰："举报材料是魏明哲递的，周蕴提供了一些线索……"

"周蕴？"林艺抓起茶几上的鎏金钢笔，笔尖在便签纸上戳出个黑洞，"她何家的事情都弄不干净，转头就跟魏明哲搅在一起？"钢笔啪地折断，墨汁溅上韩云洲手背，像朵狰狞的曼陀罗。

男人抽出手帕慢条斯理擦拭："魏明哲是报复我，至于周蕴..."他忽然倾身咬住她耳垂，"你猜何望辉名下那套江景房，房产证写的谁名字？"

林艺瞳孔倏地收缩。她抓起韩云洲的手机翻看邮件，突然冷笑出声："你早就知道她和她的养父何望辉有染。"

韩云洲闷笑着将人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轻蹭："昨天查到周蕴私人账户有笔两千万的海外汇款，收款方是魏明哲控股的离岸公司。"他指尖绕着林艺的发梢打转，"你说咱们是把证据打包送给纪委，还是让周小姐的私事曝光于媒体？"

"我要她亲眼看着何望辉坐牢。"林艺扯开他领口盯着那道伤口，"至于你，今晚回家把青龙帮的事交代清楚。"她突然摸到他后腰硬物，抽出来是把哑光手枪，枪柄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渍。

韩云洲扣住她手腕轻轻卸下武器："上周码头交火时误伤的，真是意外。"他忽然露出少年般狡黠的笑，从西装内袋摸出个蓝丝绒盒子，"本来想过两天你生日再给你。"

天鹅绒垫上躺着枚翡翠平安扣，澄澈的阳绿像极了二十年前，他翻墙送她的那块碎玉。林艺忽然想起暴雨夜背着她穿过三条街的少年，白衬衫被血浸透还笑着说"别怕"。

"当年你为我挨的那刀，疤还在吗？"她指尖探进他衣摆，触到腰间凹凸的旧伤痕。

韩云洲突然打横抱起她走向休息室，咬着她颈侧含糊道："韩太太要不要亲自检查下，这些年我又添了几道新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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