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麦麦赤着脚蜷缩在飘窗角落，汗湿的刘海黏在通红的小脸上。

从金城到荣京不过几天光景，这座陌生的城市总让她想起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此刻她攥着皱巴巴的棉花糖包装纸，听见楼下厨房飘来外婆和保姆阿姨的窃窃私语。

“又是炸鸡可乐？上周复查时医生怎么说你都忘了？”苏蕊端着青菜粥推门而入，白瓷碗在玻璃茶几上磕出清脆的响。

何麦麦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抓起靠垫狠狠砸向墙壁。那只陪她住院几次的星黛露玩偶正躺在羊毛地毯上，紫色绒毛被剪得七零八落，露出棉絮的伤口还插着银色剪刀。

“我要回家！”她尖叫着把床头柜上的药盒扫落一地，“奶奶会给我买十桶全家桶！姑姑每天都让我看动画片！“彩色药丸滚到刚进门的林艺高跟鞋边，在正午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苏蕊抹着眼泪把女儿往屋里拽：“从早上闹到现在，连营养师都被她咬了一口......”话音未落，何麦麦突然抓起半包棉花糖朝门口砸去。

糖粒噼里啪啦打在王薇刚收拾好的行李箱上，保姆蹲在地上捡玻璃碴的手不住发抖。

“麦麦。”林艺脱掉西装外套轻轻靠近，薄荷香水混着发丝间的檀木香渐渐包裹住颤抖的小女孩。

她伸手想碰女儿汗津津的额头，却被“啪“地打开。腕间翡翠镯撞在实木床柱上，裂开道冰纹。

“骗子！“何麦麦哭得打起嗝，“你说只要来荣京什么都依我......结果连WiFi密码都不告诉我！”她突然扯开睡衣领口，露出锁骨下方蜈蚣似的术后疤痕，“我要找姑姑！她冲从来都不会让我吃我不想吃的东西！”

林艺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个总是给女儿塞奶茶炸鸡可乐的的女人，那个纵容孩子熬夜打游戏的所谓姑姑，此刻从女儿嘴里说出来竟像救世主。她单膝跪地想把孩子搂进怀里，却被狠狠咬住手腕。

“云洲！”苏蕊的惊叫让混乱戛然而止。韩云洲带着初秋的凉意卷进房间，深灰大衣肩头还沾着机场的雨丝。

他沉默着解开袖扣，露出小臂：“爸爸带你去看真正的城堡。”他单手抱起哭到脱力的女儿，像托着朵蔫嗒嗒的蒲公英。

何麦麦踢蹬的小腿突然僵住——这个对他不冷不热的一个目光袭来。

林艺要追，被母亲攥住手腕：“让云洲管一管，你不要太心疼。”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韩云洲的背影渐渐融进花园金灿灿的银杏道。

王薇蹲在地上拼凑星黛露的耳朵，突然发现绒毛堆里藏着张皱巴巴的画——蜡笔画着穿病号服的小人和穿白大褂的天使，右下角歪歪扭扭写着“周蕴”。

儿童房渐渐安静下来，只剩加湿器吐着白雾。林艺摩挲着女儿剪坏的识字卡片，在“妈妈”两个字旁边发现用红笔重重圈起的“坏蛋”。

苏蕊端着热牛奶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带上门。

暮色爬上窗棂时，韩云洲抱着睡着的女儿回来了。何麦麦睫毛上还沾着泪珠，手里却紧紧攥着朵蔫掉的野菊花。

夜色像团化不开的浓墨，将玻璃窗洇得发暗。林艺倚在女儿卧室门口，床头灯昏黄的光晕里，小姑娘蜷成小小一团，枕边纸飞机的荧光字迹在暗处明明灭灭，倒像悬在夜色里的萤火虫。

男人温热呼吸扫过她耳畔：“”我答应明天送她回金城。"

韩云洲的体温隔着真丝衬衣透过来，她望着那只写着"明天"的纸飞机，忽然想起去年暴雨夜，麦麦举着湿漉漉的风筝冲进家门，翅膀上的金粉也是这样在雨帘里忽闪。

"何家现在乱成那样......"她听见自己声音发涩，喉间像堵着团浸透水的棉花。

韩云洲的指腹轻轻抚过她眼尾，抹开一滴将坠未坠的泪，"总要摔几跤才知道疼。孩子的任性就得磨炼，"

林艺眼前闪过夏令营照片里女儿红肿的膝盖。那日麦麦赌气说自己能走回市区，结果半路就蹲在梧桐树下哭花了脸。

她垂眸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听见身后何知许的皮鞋踩过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小艺。"韩云洲扳过她肩膀，腕间的沉香手串擦过锁骨，"最多五天，我保证。"他指尖点在那架纸飞机上，荧光颜料沾在皮肤上，像沾了星屑，"何家知道她身世后还会当小公主捧着？"

何知许忽然轻咳一声，镜片在暗处泛着冷光："上周三，何家二房把老爷子养的锦鲤全毒死了。"他捡起飘到脚边的识字卡，上面还留着麦麦稚气的涂鸦，"该让麦麦看看，没有韩字招牌护着，金城的雪有多冷。"

林艺望着女儿熟睡中攥紧被角的手，想起她今早撒娇要戴的草莓发夹还别在床头。夜风掀起纱帘，纸飞机突然被气流卷到半空，荧光字迹划出幽绿的弧线，正落在韩云洲摊开的掌心。

"我亲自送。"她突然开口，指尖深深掐进实木门框，"送到她奶奶院里就折返。"那个种满西府海棠的院子，至少比何知许那多三分清净。

韩云洲低笑一声，气息扫过她耳后碎发："让老陈开那辆黑色慕尚，麦麦总说像移动城堡。"他拾起纸飞机塞进西装内袋，荧光从丝绸面料里透出朦胧的光晕，"还是我亲自去一趟。"

何知许突然伸手关掉床头灯，黑暗吞没房间的刹那，林艺看见女儿睫毛颤动如将醒的蝶。


　　(https://www.tuishu.net/tui/601666/56794264.html)


1秒记住推书网：www.tuishu.net。手机版阅读网址：m.tuishu.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