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时分，韩云洲的黑色轿车碾过满地梧桐叶，驶入高耸入云的荣晟集团大厦。

旋转门将他的身影吞没的刹那，林艺正站在衣帽间的落地镜前调整耳坠。

钻石切割面折射出细碎流光，在她白皙的侧脸投下星子般的光斑。

柏青选的咖啡馆在护城河畔，临水的玻璃幕墙倒映着初绽的玉兰。

林艺推开雕花铜门时，风铃叮咚惊起几片飘落的樱瓣。柏青从墨绿色丝绒沙发里起身，银灰色西装三件套裹着颀长身形，袖扣在晨光里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恭喜。“他接过林艺的米色风衣挂上衣架，卡其色羊绒围巾掠过她发梢时带着雪松尾调的古龙水气息，“听说麦麦来荣京的那天，林烨哥推了三个会议亲自去接？“

林艺垂眸搅动浮着天鹅拉花的拿铁，杯壁温热透过骨瓷传递到指尖。藏青色高领毛衣裹着她纤长的脖颈，白色九分裤下露出一截莹润脚踝，钻石耳坠随动作轻晃：“外甥女第一次来荣京，做舅舅的格外激动。“

落地窗外掠过几只灰雀，柏青望着玻璃上林艺的倒影。十年前美院画室的场景突然鲜活——扎着马尾的少女踮脚往画架顶端贴水粉作业，浅蓝色连衣裙摆扫过身后少年的画板。

那时的韩云洲总会默默扶住晃动的画架，而他总在教室后排窥见那截随动作起伏的蝴蝶骨。

“巴黎秋季沙龙展的策展人是我导师旧识。“柏青将烫金邀请函推过胡桃木桌面，羊皮纸掠过林艺涂着裸色甲油的指尖，“但你知道的，这种级别的展览需要至少三幅未公开的系列作品。“

咖啡勺碰触杯壁发出清脆声响。林艺凝视着奶泡逐渐消融的漩涡，想起麦麦彻夜亮着的夜灯。何知许来时带回的毛绒玩偶还堆在玄关，沾着机场特有的金属与尘埃混合的气息。

“采风地暂定普罗旺斯？“柏青突然倾身，袖口露出百达翡丽月相表盘，“或者...托斯卡纳？“他记得毕业那年林艺在托斯卡纳写生时寄来的明信片，泛黄纸页上还留着薰衣草干花的残香。

林艺无名指上的婚戒硌了一下咖啡杯耳。这个细微动作让柏青想起之前吃饭的宴会上，韩云洲握着她的手戴戒指时，天鹅绒手套下凸起的关节是如何泛着青白。

“麦麦刚到荣京，哪里都不适应...“她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钻石耳钉在春日晨光里炸开细碎星芒，“昨晚抱着毛绒玩具哭了两小时。我妈打电话来，都要崩溃了……“

河面忽有游船驶过，带起的涟漪将倒影里的玉兰揉成细碎光斑。

柏青望着侍应生端来的覆盆子慕斯——十八岁时的林艺总在画室偷吃这种甜点，颜料蹭在嘴角也浑然不觉。如今她只是用银叉切下精致的一角，唇膏丝毫未沾。

“金城来的那位朋友……“他忽然转了话锋，看着林艺睫毛轻颤，“是叫王薇？听说她特意被云州安排到了文娱公司？“

林艺端起咖啡杯的手顿了顿。王薇来都半月了，她才只见过一次。

“今晚八点，临江阁。“柏青将车钥匙收进西装内袋，起身时袖口掠过林艺发顶，“我记得你最爱他们的蟹粉狮子头。“这句话在空气中悬浮片刻，最终坠入拿铁氤氲的热气里。

林艺望着窗外飘落的樱花瓣……想起来那个时候韩云洲带她去吃蟹粉狮子头。

林艺站在写字楼前的梧桐树下，阳光穿过新抽的嫩叶在她米色风衣上洒下斑驳光点。

她低头看了眼腕表，十一点二十分，正是午休高峰前的宁静时刻。

手中保温袋还氤氲着热气，那是她特意让林家厨房现做的糖醋排骨和翡翠虾饺。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李嫂？“她恍然想起什么，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保温袋提手，“午饭不用准备我的份......对，在等王薇......“电话那头传来李嫂絮絮的叮嘱，让她想起老家屋檐下垂挂的藤萝，总是温柔绵长。

旋转门突然转出个蹦跳的身影。王薇踩着白色乐福鞋小跑过来，浅蓝衬衫配深灰西装裙，领口歪歪扭扭别着工牌。

“小艺！“她拉开车门时带进一阵柑橘香，是林艺送她的那瓶香水。

“快趁热吃。“林艺把保温袋递过去，保温盒里还细心地垫着防烫垫。

王薇掀开盖子时，糖醋汁裹着热气蒸腾而上，在她镜片上蒙了层白雾。她直接用手捏了块排骨，油亮酱汁顺着指尖淌到腕表上。

“哎你呀。“林艺抽出湿巾给她擦手，瞥见对方无名指上那道淡疤——去年为她搬画时在桌角划的。王薇浑然不觉地嚼着排骨，含糊道：“韩总早跟陈总打过招呼了，现在连茶水间阿姨见我都笑眯眯的。“

林艺拧开保温杯递过去，茉莉花茶在杯口打着旋儿。

她望着王薇鼻尖沾着的饭粒，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蹲在巷口吃凉馒头的小姑娘。那时她们都没想到，这个被赌鬼父亲追打的女孩，会跟着她一路从金城来到荣京。

“周末带麦麦去游乐园怎样？新开的星空主题馆......“王薇突然顿住，筷子悬在半空。

林艺顺着她视线望去，后视镜里映出自己不自觉攥紧的衣角。

正要开口，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林艺瞥见屏幕上跳动的“仁和医院“，指尖突然发凉。保温杯晃出几点水渍，在浅色座椅上晕开深色痕迹。

“喂？妈？“她声音很轻，像怕惊碎什么。王薇举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糖醋汁滴在文件袋上洇出暗红圆点。

梧桐树影在挡风玻璃上摇晃，蝉鸣声忽然变得刺耳。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说明，林艺的指甲在真皮座椅上划出月牙形凹痕。“我马上到。”

她转身去拉车门时，保温袋翻倒在脚踏垫上，虾饺滚出来沾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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